“你……不恨我嗎?”陸雲平問道,眼中第一次出現了無助與彷徨。
那拉著他的小手頓了一下,他回過頭,用著痛苦的神情麵對著他,說道:“當然恨,如果沒有你,沒有杜一溪,我的父親不會走上那一步……我也不會被吃那種東西……我經曆了別人無法忍受的痛苦……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份仇恨。”
“那你為什麼還要救我?”陸雲平問道。
“我隻是……”戴德生顫抖著咬住牙,說道,“無法見死不救,僅此而已。”
他說完,又繼續悶著頭,一點一點地挪動輪椅,拽動著陸雲平的身體。
陸雲平沉默了,而後又笑了,眼角漸漸濕潤。
他忽然間想起方才吳千說的話,說他是善良的人。
然而,在他看來,戴德生才是真正善良的人,他這個為了自己活下去做盡壞事的男人,又能及這個少年分毫?
對啊,如果就這樣死去,他又如何還能換下這份罪孽?
正像吳千所說,活著,是人間地獄,死了反而可以解脫。
他罪孽深重,又如何能此時就解脫。
他還有事要做……
陸雲平緊閉雙眼,下一瞬突然抓住了戴德生輪椅的輪子。
戴德生愣了一下,低頭看向陸雲平。
陸雲平苦笑道:“少年……你這樣,隻會與我同歸於盡,一起燒死在這個地方。”
戴德生沒有想過,但仍舊倔強地拖著他要走。
可陸雲平仍舊拽著他的輪子。
“還是……我來吧。”陸雲平突然痛苦地低吼一聲,捂著自己的傷,渾身顫抖地跪在地上,撐著戴德生的輪椅,一點點站起。這是他全部的力氣,甚至說,是已經超出他極限的力氣。但是腦海裏卻有一個信念支撐他繼續下去。
活著,然後向這個人贖罪。
他用力眨眼,但什麼也看不清,於是說道:“給我指路……我帶你出去。”
戴德生臉上露出複雜的情緒,終是點點頭。
火勢越來越大,吞沒了整個酒樓,點亮了這逐漸被黑暗籠罩的長安。
……
長安,大理寺議事堂。
沈念七仍在焦急地等待著杜一溪的方子,但是她不敢到處動彈打擾唐玄伊,隻是悶在那裏一個人攥著拳倒數著時辰。
唐玄伊則保持著沉思。
沈念七終於忍不住了,走到唐玄伊麵前問道:“唐卿,是不是還有什麼事?”
唐玄伊抬眸看向念七,說道:“我也不知,按理說,該想的都已經想到了,但是還是覺得……有個一很關鍵的地方沒有想到。”頓頓,“日蝕,為什麼,一定要趕在日蝕來犯?”
念七愣了下,以為之前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不是說,日蝕是甘平給突厥叛軍的一個攻城信號?”
“雖然這一點應該是確定的,突厥攻入已經驗證了這件事。但是,還有一個問題我想不通。”唐玄伊說道,“方才城外來報,來犯突厥叛軍雖然不少,但一共也就一千五百人左右,如果讓突厥攻城是主要目的,那麼未免有些太小看唐兵。大軍不久將至,短短時間突厥兵決然攻不破餘下兵力。為何他們一點不急……我在想,會不會他們還有別的陰謀。”
經唐玄伊這麼一說,念七也覺得有點兒困惑,可是也無從下手幫唐卿解決。
這時一連串的腳步聲衝來,左誌傑拿著一個沾滿血的紙頁回來,說道:“大理,沈博士!這是那個無生讓我交給兩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