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伊沒有反駁,甚至沒有說話,他看向壓在自己手背上的那隻手,便順了力道將筷子放回原處。
“抱歉。”他說道。
左詩韻下意識咬了嘴唇,盯著漸漸變涼的菜,說道:“大理,為何……詩韻究竟哪裏不好?大理寧願坐穿牢底,也不願多看詩韻一眼。”她漸漸抬起清眸,“沈念七就那般好嗎?”
提到那三個字,他凜然的眸子多了一分動容,而她深情的雙眼,則覆了一層寒霜。
“自是好的。”唐玄伊回道,“無人可以取代。”
左詩韻睫毛微微顫動,收回自己的柔荑:“大理,放棄沈念七吧。”左詩韻重新抬起眸子,堅定不移地看向唐玄伊,“沈念七必死,放棄她,是大理唯一的活路。”
聞之,唐玄伊動動唇角,並未回答。
左詩韻急切的心情漸漸溢出,又往前錯動幾分:“大理,您還有大好前程,何必因一罪人之女而葬送,我已與父親說好,若是大理肯答應之前的條件,父親立刻親自上奏陛下解大理寺之憂。隻要大理可以改主意,還為時不晚!”
“真相尚未調查,何以篤定沈將軍是罪人?”
“真相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是會被當做罪人處死!大理,詩韻不求大理會傾心於詩韻,但是至少,不要給那個低賤女子陪葬,那樣不值!……也許,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大理——”
“夠了!”唐玄伊突然力喝其止,雙眸凜冽而犀利,一瞬似乎將兩人距離拉得猶如天地之遠,他壓了聲,一字一句道,“請詩韻,莫要再對唐某的夫人出言不遜,否則,便是連這點頭之交,也可以到此為止了。”
左詩韻怔然,渾身力氣被一刹抽幹。這是唐玄伊第一次對她如此厲言相向。
一句“夫人”,一句“點頭之交”,像是一塊堅銳的寒冰,一下刺穿了她的心扉。
是啊,如今唐大理主動要求與沈念七連坐,當陛下應允的同時,也就等於應允了兩人的身份。
那微熱的心漸漸涼了下來,急切的事也變得不再那麼重要。
第一次,柔軟的心裏,誕出了一些恨意,像是一塊墨跡,一點點在血紅的心髒中暈開。
左詩韻笑了一下,止住,又笑了一下,忽而抬眸望向唐玄伊,而後深情又執拗地微笑了下。
“總有一日,我會得到你的,唐大理,唐玄伊。”
唐玄伊微蹙眉,眼中沒有半點波瀾:“不會有這一日。”
左詩韻笑而不語,站起身,拿起空空的籃子,像往常一樣頷首行禮,而後轉身離開了牢房。
……
子清在玄風觀的內房裏見人。
那人一身常服,微微頷首躬身,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子清盤腿坐於榻上,眯縫著眼思索著方才眼前人所說的話。
“你的意思是說,道林道宣卷宗不在大理寺?”
對麵那人唯唯諾諾,支吾半晌,點點頭:“今日一早好不容易混入議事堂,但翻找半天,根本什麼都沒有,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算了,你先回去,別被人發現了。”子清又將眼睛閉上。
那人鬆口氣,又應了一聲,立刻退出房門。
然而房門剛剛一關,子清驀然將榻上所有東西都摔了出去,臉色變得十分鐵青,咬牙顫聲地念道三字:“唐玄伊!!”
“嗬嗬……看來,唐大理早就知道會有人在他離開時去偷卷宗,所以早早將東西給藏起來了。道長,這一招棋,你可是下晚了一步。”一人自後麵而出,信步走到榻上微坐,“我可是來特意提醒道長,設局可以,最後莫要自己栽進去才是。唐玄伊,不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