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芝聽老爺誇獎她,更是有恃無恐,湊上前去一把撥亂了玉算盤,拉住趙老爺的衣服就道:“我不管,你今天無論如何都得陪我去遊湖!”
趙老爺撥開她的手,將算盤重新移置眼前,不耐煩的皺眉道,“休要胡鬧,沒看見我正在算賬麼?”
翠芝立時愣在當場,這若是在以前,他要麼會拍案而起將她攆出房去,也說不準會不怒反笑抱住她親熱一番,絕不會是像現在這樣。她感覺像是被他的不耐煩狠狠的扇了一巴掌,那巴掌聲悶悶的,令她有種屈辱的疼痛。
她知道自己性子不好,唯一靠得住的也就是這點兒姿容,他以前是多麼喜歡她,整日抱著她膩在房裏,不住誇獎她的漂亮是無人能及的,這也是她有恃無恐,橫行無忌的原因。就連當初他寫下休書休她,她也相信那是她闖了大禍之後他震怒之下的衝動之舉。所以從亂葬崗裏逃出升天之後還願意回到趙家來,卻不成想他卻竟已開始厭棄她了。
依著翠芝的性子就要跟他大鬧一場,但轉念一想卻又打消了撒潑的念頭。話說男人的心,六月的天,說變就變。他既然已經開始改變,她就不得不為自己的將來好好打算打算了。可不能再由著性子撒蠻撒潑,倘若攏不住他的心再被他娶進第五房妾,將來的日子豈不難過?於是翠芝換上了一張笑臉,輕聲細語道,“那好吧,我就不在這兒煩著你了。可你要記著哦,忙完了千萬來找我。”說著向門口移去,還不時地回頭笑看著趙成富。
翠芝突如其來的溫順卻令趙老爺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猛然覺得翠芝白裏透紅的笑臉突然像極了案頭掛著的五花白肉,發出若有似無的臭味。“好,好,你先去吧。”他盯著她蓮步輕移的背影若有所思,連性子都變了,這個翠芝果然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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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樓內,打扮得姹紫嫣紅的老鴇穿梭在花紅柳綠的廳堂裏,不住的對客人抖擻著她那沾滿脂粉香味兒的繡帕,“哎呦,這位客官裏邊兒請。什麼?找紅紅?噯,就來就來,”於是扯著嗓門大喊道,“紅紅,還不快下來迎客!”她甩著帕子喊人,抬眼便看見二樓看台斜身坐著的女子,穿著一身的水藍的綰紗長裙,在那晃晃悠悠的珠簾後不過是一個模糊的影兒,卻引人遐思無限。
老鴇歎口氣,對蘇羅的好命是又嫉妒又羨慕,自己在樓下忙進忙出,累死累活,人家卻坐在看台上欣賞輕歌曼舞。當然啦,人家是名義上的花魁,實際上的老板,別說坐在台上看歌舞了,就是把花滿樓拆了,她花媽媽也不敢有什麼怨言。氣就氣在這個姑奶奶太不食人間煙火,拿銀子不當銀子,有銀子的她看不上,偏偏竟挑些落魄的客官去應付,落魄落魄,淪落街頭,失魂落魄,能有什麼銀錢入賬?好在她這花滿樓有那麼多既聽話又愛錢姑娘,要不然早就關門大吉了。
蘇羅坐在看台上,目光卻是沒有焦距的。她的思想正在遨遊太虛,搜尋著那些急切地渴望達成願望的靈魂。即是在盛世之下,也會發生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慘劇。她的腦海裏出現最多的就是那些窮苦百姓們的祈禱,但蘇羅一般是不會去主動滿足那些貧苦百姓的願望的,即使他們的願望很微小,往往不過是一頓飽飯,一間茅屋。不是她不願意,而是他們已經很可憐,她不希望他們因為她的介入變得更加可憐。
“主人,趙老爺來了。”影兒輕聲提醒道。
緩緩睜開眼睛,果見趙老爺滿麵焦急的出現在大廳之內。蘇羅再次閉上眼睛在腦海中搜尋,發覺事情還遠遠沒有發展到預期的地步,於是道,“影兒,你去打發他走。”
“是,主人。”影兒應著轉身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