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會湮沒的記憶(1 / 3)

不會湮沒的記憶

建藏詩篇

作者:章道珍

在我記憶的長河中,曾有過許多的人和事,隨著時間的推移,大都漸漸地淡忘了。唯獨有一段經曆,雖然被時間衝刷了近半個世紀,至今仍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裏。每每回憶起來,總是那樣的清晰,那樣的深刻,一直鞭策著我走到今天。那是我們十八軍文工團的文藝兵進軍西藏的一段經曆。

1951年5月下旬的一天,我們十八軍文工團正在為搶修甘孜機場的指戰員演出,和著春風,無線電波傳來了中央人民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簽訂和平解放西藏協議的喜訊。為了執行協議,及早進軍拉薩,我們立即開始了行軍和進藏演出的各種準備。大家一麵排練進軍途中的鼓動節目,一麵學習編排藏族歌舞。營房內外歌聲陣陣,鑼鼓喧天,一派歡樂和繁忙的景象。

出發的日子一天天臨近,文工團根據需要,調整了人力。充實了戲劇、舞蹈、軍樂三個區隊的力量;事務長為我們領來了行軍裝備和馱運物資的騾馬;炊事班增加了生活高原化的措施。為使我們習慣食用酥油、牛肉,增強體質,炊事班特意用米麵、花生米和酥油熬出油茶,鍋裏煮著大塊大塊的犛牛肉,讓大家各取所需。副政委鄭旭同誌像老媽媽照應孩子出遠門那樣,提醒我們正視征途上可能遇到的艱險,幫助我們精簡個人行裝。團長朱子錚也從難從嚴要求大家,對我們著裝、搭帳篷、上馱子等行軍演習中出現的一小點疏忽都不放過。

一路歡樂一路歌

我們文工團當時有一百五十多人,分別擔負著戲劇、舞蹈、弦樂、管樂和舞台美術等任務,多數人隻有二十歲左右,小的才十來歲,女兵占了相當大的比例。當時的文工團是連隊建製,區隊相當於排,分隊相當於班,而且大多數人是排以上幹部。就是這樣一支文藝隊伍,每三個人才配備一匹騾馬,用來馱運演出用的汽燈、幕布、服裝和道具等雜物。我們不僅要步行,而且每人要背上背包、挎包、鞋子、水壺、米袋、兩用篷布和筒裝代食粉等,樂隊的同誌還要背管弦樂器,參加打腰鼓的同誌要背腰鼓,大家的負重量都很大。

7月1日,我們和軍直機關一道從甘孜出發了。一路上,人們不僅可以從我們扛的旗杆、背的腰鼓、樂器和人員組成上看出我們是文藝團體,而且還能從我們的情緒和作風上知道我們是文藝兵。部隊從解放戰爭時期傳下來的優良作風,在我們這兒得到了發揚光大:條件越差,我們就越注意調節自己的情緒,行軍越艱苦,我們就越顯得活躍。你聽吧,在我們文工團的隊伍裏,不是這個區隊在“拉歌”,就是那個分隊在“碰球”,熱烈的場麵一浪高過一浪。善於說快板的大老肖(肖迎春)常常是大家“熱鬧”的對象,將他準備好的快板詞都“掏”完了,大家仍不肯罷休,急得他隻好一個勁地打竹板、撓頭皮,無可奈何地宣布“哎,哎……,賣完了。”每逢爬雪山、涉冰河,大家都特別喜歡唱當時流行的歌曲:“誰是英雄漢?誰是軟雞蛋?不是吹牛腿,嗨!同誌們戰場見!”唱起這支歌,我們渾身就有了力量,兩條腿也輕快多了,大步流星地跟著隊伍。因為我們誰也不願意落伍,誰也不願意當“軟雞蛋”呀!就這樣,我們一路走,一路唱,歌聲不斷;一邊行,一邊樂,笑聲朗朗。由於行軍途中的文娛活動開展得好,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都不覺得疲勞了。

在進軍途中,我們文工團的同誌不僅自己藐視困難,樂觀豁達,而且處處以革命的樂觀主義精神鼓舞部隊士氣。部隊前進到哪裏,我們就緊緊跟隨到哪裏;戰士什麼時候想看演出,我們就想方設法地去滿足。有時我們趕到部隊的前麵,放下行裝後再走一段回頭路,在部隊將要經過的路上搭設臨時鼓動棚,或在半山腰敲響歡快的鑼鼓,給正在行軍的部隊鼓勁加油;有時我們在山頂上揮舞彩綢扭秧歌,慰問辛勞的戰友;有時我們跟在戰士身邊,因人製宜地編上一段順口溜。看到一個扛機槍的,就說:“這個同誌不簡單,扛著機槍登高山!”看到蹚著冰河過來的戰士,又說:“苦不怕,累不怕,慶功會上戴紅花!”我們的快板直說得戰士們臉紅心熱,我們的鑼鼓直敲得戰士們腳下生風,雄糾糾氣昂昂地迎著艱險前進。

到了昌都、丁青等比較大的城鎮,我們還挑起汽燈、掛上幕布為藏胞演出,宣傳和平解放西藏的十七條協議,宣傳黨的民族政策,宣傳各民族大團結。記得在丁青領糧時,有一群好奇的孩子圍過來看我們這些女兵,我們就借機教他們唱歌。我們走了,“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等歌聲還在那裏回蕩。到拉薩後,我們在布達拉宮給達賴表演過大型秧歌劇《解放燈放光明》,這是我們團的保留節目,是我們進軍華中南,在湖南與四野會師時編排的。我們從歡唱衡陽、邵陽解放享太平,演到貴陽、畢節、滬州、樂山、雅安、康定、甘孜、昌都、丁青解放享太平,最後演到拉薩解放享太平。一路上載歌載舞,好不熱鬧。我們給藏軍各代本(團)唱過《解放軍進行曲》、《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等歌曲。為迎接班禪由青海返藏,我們又趕排了促進前後藏兩派之間團結的節目,那“回來吧!請快轉回故鄉,咱一同趕豺狼,一同保家鄉……”的歌聲,深深打動了愛國藏胞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