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同人女對性別二分思維的質疑。西方女學主義者將性別分為生理性別和社會性別,所謂的生理性別是由與生俱來的生理結構決定的,而社會性別是在社會幹預下形成的社會性別規範,是對生理差異的文化意義的賦予。對於生理差異的兩性的性別評價和性別期待構成了合理化的社會性別規範,在這樣的性別規範體係中男性通常被貼上陽剛、強勢、果斷、勇氣、力量等標簽,而與之相對的陰柔、感性、脆弱、嬌羞等被劃入了女性氣質的範疇。在生理層麵,社會建構的性別就將女性放在了次於男性的第二等級。因此,在男權話語占主導的社會當中,女性更大程度上處於被凝視的視角,例如現實生活中女性對於自己外形的關注無論是減肥還是增肥其實都是“為滿足他人的視覺享受而調節自己的肉體”,在文本世界裏女性也通常呈現出的是站在男人背後的他者的存在,而且厭女症候隨處可見。
在耽美文化中,存在著對於性別的象征性殲滅,表現在兩個方麵:在最初的耽美文學中,產生愛戀的兩個男性都是典型的“美型男子”,他們或是柔情萬種,或是千嬌百媚,女性開始作為看客欣賞男性的身體,同時這種角色特征的刻畫也是對傳統的男性陽剛、硬朗的性別意識的一種模糊化處理;另一方麵,在耽美文學中,出現了以男男為主的雙主角的敘事模式,在這一類的文學作品或影視作品中,女性角色即使不是缺位,也都被弱化或者邊緣化了。對於耽美文學中女性的不在場,學者的觀點大多分為兩派:一派是認為這是陽具邏各斯主義的再現,由同人女所創作的耽美文學中女性大多數都是作為男性的關係條件出現的,例如母親、夾在男男主角之間類似於“小三”身份的配偶,這種敘事模式本身反映了同人女自身的閹割情結;另一派則認為這是對男強女弱的性別等級秩序的嚐試性顛覆,男男不涉及生殖的戀情恰好是對女性“孕育天職”的一種無聲喧囂,耽美文化中更能滿足同人女心理期待的男性形象物化為一種符號,這是一種男色消費的表現。
並且,耽美文學中的CP大致可以分為兩種:強攻弱受組合和互為攻守組合,在強攻弱受組合中,受更常被塑造為帶有女性氣質的男性角色,在互為攻守的組合中,雙方男性氣質和女性氣質的雜糅也表現出對於男女性別兩分思維的質疑。在同人女群體之中,傳統的男性和女性的性別特征的合法性遭受了質疑,男性不必外形陽剛事業強勢,同時女性在社會上也享有和男性同樣的自我決斷力,是不依附於男性的獨立個體。所謂“氣質”的性別意義被淡化,阿尼瑪與阿尼姆斯也僅僅是氣質量度上的差異。對於同人女來說,對性別的認知相比較於二分思維更願意遵循光譜理論,因為“即使生理性別在形態和構造上毫無疑問是二元的,我們也沒有理由認定社會性別應該隻有兩種形貌”。③可以說,耽美世界中對於性別的象征性殲滅可以被視為是腐女這一酷兒群體對性別身份的消解。
(三)同人女對性別身份的顛覆。生命體與生俱來有雙性傾向,所謂的性別意識是在社會化過程中被灌輸的,因此,拋開被“自然化”的異性戀製度不談,異性戀、同性戀、雙性戀本身就是個體變換行為的過程,並不具有高度的穩定性。美國當代酷兒理論家朱迪斯·巴特勒提出性別表演的命題,有助於我們理解同人女這一酷兒群體對性別身份的顛覆。巴特勒認為,由於性別是被社會賦予的,因此個體的性別身份其實是不穩定的,個體通過表演來強化自己的性別意識,並且是通過不斷地重複來完成這一儀式化(社會化)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表演的主體是具有生理特征的身體,所引用的規範是性別,整場演出是不斷流動著的自我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