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窮說:“因為他們把風水卦限的名號毀了。”他們這行,最厭煩的就是騙子,因為那些人打著風水師的旗號,幹的卻是騙人的勾當。他們辛辛苦苦學藝二十年,卻因為這些人幹的那些齷蹉事兒被罵騙子,這誰都接受不了。
沈二白已經到了那人的桌子麵前,他直接坐下,道:“師傅,您給我算算唄。”
那個算命的道:“您想算算什麼?”
沈二白說:“就算算我母親的事兒吧。”
算命的道:“借您左手一看。”
沈二白伸出手去,算命的仔細觀摩之後,歎著氣說:“您母親怕是病了一段時間了吧。”
沈二白道:“您如何知道的?”
算命的歎道:“您看您眉尖發黑,印堂有白線入鼻,發絲枯黃……這就是家母重病之兆啊。”
周嘉魚他們站在不遠處聽著二人的對話,沈暮四道:“是腥,先生,怎麼辦?”
林逐水淡淡道:“讓人查清楚之後再處理掉,今天就由他去吧。”
短短幾句話,他們似乎就斷定了眼前人騙子的身份。
周嘉魚隻當是因為那人說的不準,沈一窮卻是解釋:“你要是母親沒事兒,去算命的第一個問題會是問她如何了麼?”
這倒也是,算命問卦,問的通常都是自己心中掛念的事兒,能問出自己母親如何,再根據問卦的人年齡進行推算,百分之八十都和病有關。
“如果算錯了呢?”周嘉魚覺得這事兒也不全部靠譜啊。
沈暮四道:“算錯了就算錯了,不收錢就行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周嘉魚若有所思。
沈二白回來之後對那算卦的很不滿意,說這些江湖人的手藝真是越來越粗糙了,想當年這些江湖人還沒有沒落的時候,那一手袋子金和翻天印的手藝都讓人咂舌稱讚,現在卻得靠瞎蒙。
周嘉魚心裏全是問題,但又不好意思當十萬個為什麼,想著還是回去自己翻翻書吧。
廟會的盡頭,是一座供奉著佛珠的大廟。看其間人來人往,便可是這廟定然是香火鼎盛。
林逐水讓他們買了點香燭錢紙,進去拜了拜再出來。
這會兒正值正午,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周嘉魚走在人群裏,忽的聽到有人大聲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周嘉魚回頭朝著人群裏看了看,並沒有找到喊他名字的人,但當他回過頭去,卻發現林逐水他們已經被人流擠到更遠的地方了。
周嘉魚連忙要過去,有人卻拉了拉他的腳,他一低頭,看見了一個老太太坐在地上,唉唉的叫著:“好疼啊,好疼啊……”
周嘉魚見周圍人這麼多,這老太太還這麼坐著,怕她被人踩踏,於是低下頭道:“老太太,您沒事兒吧。”
“扶我起來,好疼啊。”老太太穿著一件花褂子,頭上還帶著一頂白花兒,雖然穿著有些奇怪,但身上並沒有什麼奇怪的氣息。況且此時周圍人山人海,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問題,周嘉魚這麼想著,手上一用力,便將老太太扶了起來。
“老太太,你家裏人呢?是腳受傷了嗎?”周嘉魚詢問著老太太的傷勢。
那老太太卻是不說話,眯著眼睛看著他,周嘉魚被她這眼神盯的很不舒服,正欲倒退一步,卻見她極為迅速的伸出手,在他的背部用力的一拍——周嘉魚耳邊響起了她的聲音,她說:“把我孫兒的命——還給我——”
周嘉魚渾身劇震,感到自己整個人都好像漂浮了起來,周圍的環境扭曲變形,他好像到了另外一個時空。
待周嘉魚緩過來後,他周圍吵雜的聲音,全部不見了,熱鬧的廟會街道上空空如也,隻有天空上飄著的雪花,沙沙的落在地麵上。
街道上很安靜,店鋪裏還開著門,炸圓子的小攤兒上騰騰的冒著熱氣,但卻沒有一個人在。
周嘉魚站在空蕩蕩的街道上,不知所措的四處觀察,他感覺到自己好像……到了一個不太妙的地方。
“快,周嘉魚!!”祭八的聲音突然響起,“你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周嘉魚被嚇一跳,道:“怎麼回事兒?”
祭八道:“先別問了,來不及了,快!!進麵前的廟裏,躲在佛像底下!!聽見什麼聲兒都別冒頭!”
祭八的聲音又尖又急,周嘉魚已經很久沒有聽過他這種語氣了。他聽完這話,趕緊跑進了廟前的廟宇。周嘉魚一進去,就被眼前的佛像嚇了一跳,之前廟裏的佛像全都慈眉善目,此時這些佛像卻全都變了個模樣。橫眉怒眼的瞪著來人,手裏還捏著兵器,其栩栩如生的樣子,簡直像是下一刻就要從上麵跳下來似得。
佛像底下,有一些布幔製成的隔間,用來防止供奉的水果和貢品,周嘉魚隨便找了一間,就躲了進去。
“到底怎麼了?”周嘉魚道,“我這事兒在哪?”
祭八道:“噓——先別說話,安靜!”
周嘉魚隻好閉嘴。
嘩啦……嘩啦……嘩啦……在周嘉魚躲進布幔不久之後,有奇怪的聲音響起,像是鎖鏈拖在地上似得。那聲音四邊八方的傳來,很快就靠近了周嘉魚所在的位置。
周嘉魚屏息凝神,透過布幔的縫隙,隱隱約約的看到了外麵的景象。那是一個個漂浮在半空中的黑影,說是黑影,倒是更像人類,隻是他們的腳都懸浮在半空中,腳踝上戴著黑色的鎖鏈。臉也隱匿在黑暗裏,看不清楚模樣,就這樣緩緩的飄進了廟宇裏。
“你聞到了嗎?”有聲音道,也不知是哪個黑影說了話。
“我聞到了。”另一個黑影接話,“這裏怎麼有活人的味道,而且還那麼香……”其中一個影子垂了頭,似乎在尋找氣息來源。
這影子就站在周嘉魚躲的布幔旁邊,他一一低頭,周嘉魚便看清楚了他的臉。
那根本就不是人類的臉,雖然五官和人類相似,但臉上卻長滿了黃色的毛發,眼睛像狐狸似得眯成了一條線,看不見瞳孔,整張臉頰,僵硬的好像一張詭異的麵具,讓周嘉魚看了後背起了一層汗毛。
“好像就在這兒,就在這兒。”那黑影慢慢的將臉靠近了周嘉魚縮在的位置,他的臉和周嘉魚,甚至隻隔了一塊薄薄的布。周嘉魚看著他伸出手,那手上也長滿了毛,指甲又尖又長,“是在這兒嗎?”聽到這句話周嘉魚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裏跳出來了,他眼睜睜的看著那手離他越來越近,馬上就要掀起麵前的布幔。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觸碰到布幔的那一刻,嘴裏卻發出淒慘的叫聲:“好疼——好疼——”
旁邊一個黑影道:“你碰祭品做什麼!”
“裏麵有活人氣兒啊。”那黑影道。
“你蠢嗎?活人氣兒到了這兒也得變成死人。”他們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麼,隔了一會兒後,才從門口又飄走。
周嘉魚這才鬆了口氣,他伸手抹去額頭上的冷汗,道:“祭八,我怎麼了?”
祭八無奈道:“那老太太好像不是人,你被她一巴掌把魂魄從身體裏拍出來了……”
周嘉魚瞪眼:“這還能把魂兒拍出來?”
祭八說:“是啊,這要是正常人最多被拍出一魂一魄,隨便找個人幫你招招魂兒就解決了,但你這不是情況特殊麼?”它說這話的時候,居然也露出愁眉苦臉的表情——周嘉魚都有點驚奇一隻鳥的表情為什麼能那麼豐富。
“你本來就不是這具身體的魂魄。”祭八說,“所以也有些不穩定,估計她也沒想到,能一巴掌把你的整個魂魄都完整的拍出來……”
周嘉魚:“……”他想抽根煙靜靜,“她說的孫兒是什麼意思?”
祭八道:“誰知道呢,感覺你好像也幹掉不少人了。”
周嘉魚無話可說。
“我現在怎麼辦?就在這裏等著嗎?能不能找路回去?”周嘉魚覺得他絕對不能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死了,“這裏是陰間,那些黑影又是什麼?”
“我罐兒耶,你都要死了問題還那麼多。”祭八說,“這裏不算是正式的陰間,隻是一個過渡的地方,你先出來,出來之後去扒點香灰,抹在太陽穴和額頭上麵,多抹點啊。”
周嘉魚左瞧瞧右看看,確定沒有人後,趕緊從布幔裏跑出來,按照祭八所說的,掏了點香爐裏的灰出來。他掏灰的時候總覺得麵前這尊佛像在瞪他,搞得他有點不好意思,道歉說:“對不起啊,我就用一點,登上去了我給您多少點香和紙,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也不知是不是周嘉魚的錯覺,他說了這話,看見那佛像的表情居然真的柔和了一些。
周嘉魚把自己抹的灰不溜秋,卻是在心裏歎息,想著這大過年的遇到這事兒真是夠倒黴的,也不知道自己這回能不能逃過這次的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