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魚說好,捧著紙人認真的教育了一番。
小紙人聽得懂人話,被教訓了自後蔫嗒嗒的縮成了個紙團,周嘉魚沒有安慰它,而是將它小心的放進了兜裏。徐老就說過,教它像教孩子似得,賞罰還是得分明,不能沒有規矩的由著它亂來。
“走啦。”徐老招呼著雪橇車,“有時間再來啊。”
周嘉魚朝著他們擺手告別,他原本以為這趟和紙人沾了關係的旅行會充滿了恐怖的味道,但是卻沒想到,到最後竟是如童話一般可愛。他把手伸進兜裏,輕輕的摸了摸紙人的腦袋,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四人坐上了車,隨著一聲鳴笛,長長的列車啟發出哐哧哐哧的駛出了山村。
幾天後,周嘉魚回到了家中。
沈一窮和沈暮四走在他的前麵,兩人一進屋子,沈一窮就爆發出愉快的呼喚聲:“師兄,你們回來了!”
周嘉魚跟進去一看,發現客廳裏坐了兩個人,一個是之前見過的沈二白,另一個則是一張有些陌生的麵孔,想來便是他很久沒有見過的沈朝三了。
沈朝三的體型極為壯碩,因為屋子裏開著暖氣,所以他也穿的不多,隔著衣服的輪廓,都能感覺出他結實的肌肉和強壯的體魄。他站起來之後,更是讓人感到一種氣勢上的壓迫,周嘉魚一米七八的身高在他麵前簡直跟個小孩兒似得。
沈一窮衝過,被沈朝三直接用手摟住了脖子,沈朝三道:“回來了?”
沈一窮說:“回來啦!”
他們的關係似乎極好,嗯……準確的說,沈一窮和這幾個師兄的關係都不錯,大家都像照顧自己的弟弟一樣照顧著他。
沈朝三看了一眼周嘉魚,走到他的麵前,對著他伸出了手:“好久不見。”
周嘉魚握住他的手掌,道:“好久不見。”
“歡迎回來。”沈朝三抓著周嘉魚的手用力搖了搖了,聲音低沉的好像古鍾。
周嘉魚有點拿捏不準沈朝三口中那句“歡迎回來”是認真的還是有別的意思,但也沒多想,隻是露出了一個笑容。
回來了兩個師兄,稍顯冷清的屋子裏瞬間熱鬧起來,四人齊聚,還要加上新來的周嘉魚和黃鼠狼。
不過黃鼠狼的心情沒這幾個人這麼好,它看見從周嘉魚懷裏跑出來的紙人都眼睛都直了。周嘉魚開始還以為它是喜歡紙人,後來經過沈暮四的提醒,他才發現黃鼠狼是在生氣,而且氣的不輕。黃鼠狼的這種情緒一直維持到了晚上,周嘉魚給他做了雞肉之後,才勉強消減,但它依舊對紙人充滿了敵意,周嘉魚甚至懷疑它有點想找機會把紙人一口吞了……
吃晚飯的時候,屋子裏熱鬧的不得了。
沈二白和沈暮四說著他們在外麵遇到的奇聞異事,沈一窮和周嘉魚聽得津津有味。
吃完飯,簡單的洗漱之後,幾人各自回房休息,整棟樓再次安靜了下來。
周嘉魚也回了自己在三樓的房間。
他沒有急著上床,而是在窗邊坐了一會兒。
此時外麵在鵝毛般的雪花落在地麵上,發出獨有的簌簌之聲,園中的樹木因為呼嘯著的風顫動頂上的樹冠。
周嘉魚隔著窗戶,看見了一個人影。
那個人影離他有些遠,坐在院子裏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周嘉魚仔細看了許久,才確定那人是林逐水。
他似乎是正在院中獨酌,頭上肩上都落下了一層雪花,也不知道在那裏坐了多久了。
整個世界都是寂靜的,林逐水孤身一人,輕抬酒杯,喂到唇邊,微抿一口。這是周嘉魚,第一次看到這個模樣的林逐水。孤獨的,冷漠的,他好像與周遭的環境融在了一起,寂靜的像那雪風中的鬆柏。周嘉魚甚至有種下一刻他就會消失在自己麵前的錯覺。
咬了咬牙,周嘉魚隨便的穿了件羽絨服,咚咚咚跑下了樓。他先去了廚房拿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又奔出了木樓。
按照剛才在窗戶裏看到的方向,周嘉魚匆匆忙忙的出了門,他奔跑著,想要快些到林逐水的麵前。
但是當跑了一會兒之後,周嘉魚發現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這院子裏的路徑並不像他想的那麼簡單,而是出現了變化,他甚至在發現自己迷路之後,根本無法原路返回。
“怎麼辦?”周嘉魚苦笑著喘氣,“迷路了。”
祭八道:“這院子裏的鬆柏是個陣法,道路也是根據五行八卦布成的,沒有人帶,你肯定走不出去。”
周嘉魚趕緊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後更絕望發現他剛才出來的太過匆忙,把手機落下沒有帶出來。
“唉。”周嘉魚歎氣,“太慘了。”
祭八對此表示讚同。
天色越來越黑,周嘉魚也不知道自己在院子裏轉了多久,隨著他在室外待的時間過長,他的體溫也開始下降。周嘉魚開始還在和祭八開玩笑,到後麵卻是已經有點笑不出來,他喘著氣道:“我的天,難道要在外麵過一夜?我真怕他們明天早晨在這裏發現我被凍僵的屍體……”
祭八也有點無奈。
正在為迷路的事情苦惱著,周嘉魚前方不遠處卻是出現了一團暖色的燈光。那燈光微微閃爍,像是在為周嘉魚指明方向。
周嘉魚道:“有光!”他快速的朝著那個方向奔去,卻不小心腳下一滑,整個人都栽倒在了雪地裏。
這一下摔的有些厲害,周嘉魚好一會兒才勉強用手支起身體,想要爬起來。
然而當他再次抬頭的時候,卻看見那光芒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那是一盞漂亮的紅色燈籠,被一雙白皙修長的手,輕輕的握著。
“周嘉魚。”林逐水的聲音在周嘉魚的正上方響起,有些淡,但還是那麼好聽,“你在這裏做什麼?”
周嘉魚看到了林逐水的臉,那張臉上的眼睛依舊閉著,淡色的薄唇抿出一條有些緊繃的弧度,雪花落在他的頭上,肩上,還有一枚,打著旋兒輕輕的掛在了他長長的睫毛上。
周嘉魚心髒不受控製的跳動起來,他緊張的要命,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隻能僵硬的伸出手,把右手一直的捏著的東西,遞給了麵前的人:“先生,我來給你送下酒菜。”
林逐水沉默了。
周嘉魚朝著自己右手看去,才發現他提著下酒菜的那個袋子破了個大洞,裏麵的東西全都撒在了地上。
周嘉魚:“……”哦豁。
林逐水對著周嘉魚伸出手:“起來。”
周嘉魚趕緊握住了林逐水的手,借力從雪地裏站了起來,拍打著身上的雪花。
林逐水沒有說話,提著那燈籠轉身走了。周嘉魚趕緊跟在他的身後,沒敢出聲問他去哪兒。
兩人在林中穿梭,大約走了三四分在,在前麵帶路的林逐水,才停下了腳步。
“坐。”林逐水道。
周嘉魚定睛一看,發現這裏是林逐水剛才喝酒的庭院,隻是進來之後,他才發現這個庭院好像和外麵有所不同。這裏看似是開放的,其實並沒有呼嘯著的寒風,溫度也比外麵稍高一些。
周嘉魚在石凳上坐下,看著林逐水給他倒了一杯酒。
那酒是淡淡的翠色,散發著草木特有的香氣,氣息清冽,很是誘人。
“這酒你隻能嚐一杯。”林逐水說,“試試吧。”
周嘉魚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後整張臉都漲紅了。這看似溫柔的酒,卻極烈,比周嘉魚喝過的燒刀子都要辣嘴,入口之後,簡直如同刀刃一樣,順著喉嚨往下劃。不過這隻是最初的感覺,在過了喉嚨後,那酒的香氣一下子便在胸膛裏蕩開,層層餘韻,讓人回味無窮,舌根處也泛起了回甘。
“好酒!”周嘉魚滿目驚豔。
“自然是好酒。”林逐水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他道,“周嘉魚,你知道我為何要給你紋蓮花遊魚?”
周嘉魚茫然的搖頭。
“蓮花花落根存,來年生發,象征著靈魂的輪回。”林逐水說,“同你,很合適。”
周嘉魚一下子就呆住了,林逐水已經說得這般明白,他怎麼會聽不懂,他道:“先生,您已經……知道了?”
林逐水不置可否,而是緩緩站起:“順著右邊的小路就能回木樓,早些去休息吧。”他說完轉身離開,沒有給周嘉魚任何詢問的機會。
周嘉魚看著他的背影,心情卻是變得有些複雜,他感覺自己對林逐水感覺似乎有些不對勁,但一時間,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兒出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