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2 / 3)

徐驚火到底保持了那個樣子多久才變回去,周嘉魚是不知道的,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徐驚火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經常打電話過來罵髒話,氣急敗壞的樣子也不知道到底遇到了些什麼。周嘉魚每次都心情很好的開著靜音,等他罵完了之後,才好心的問一句,罵完了嗎?罵完了我掛了,剛剛去炒菜了沒聽見。一般情況下,徐驚火聽到這話都會氣的簡直要爆炸。

這麼搞了好幾次,徐驚火才放棄了騷擾周嘉魚。

因為屍體沒辦法處理,最後他們還是選擇了報警,小鎮上的警察趕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周嘉魚剛好補了個覺起來。

“車票定下了。”沈暮四水,“明天下午的。”

周嘉魚道:“這麼快就回去嗎?”他總感覺林逐水似乎還有些事情沒做完似得。

“嗯。”安排這些事兒的,都是沈暮四,他說,“先生說塊過年了,大家趁著這個時間聚一聚。”

周嘉魚這才想起他好好像至今都隻見過朝三幾麵,沈二白也一直在外麵沒有怎麼回來過,他有些好奇,便問出了心中想著的問題。

沈暮四聽到自己兩個師弟的名字,表情明顯柔和了下來,道:“他們在外麵處理事兒呢,有些事情先生不想親自動手,就讓我們去了,也就是一窮現在年紀比較小,也沒什麼實戰經驗,所以才一直跟在先生的身邊,再過些年頭,他也該一個人出去了。”

周嘉魚聽完後,腦子裏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那以後他也會一個人出去吧。

誰知道沈暮四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什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倒是暫時不用擔心這個。”

周嘉魚說:“啊?為啥啊?”

沈暮四道:“嗯……估計就算你有能力了,先生也不會放你一個人出去。”

周嘉魚還是懵懵懂懂的不明白。

沈暮四看著他這模樣,笑了:“怎麼?忘記自己騙子的身份了?把你一個人放出去,你跑了怎麼辦?”

周嘉魚:“……”他這才恍然。

說實話,除了最開始的一段時間,周嘉魚真的快把自己的身份忘幹淨了。

在離開的那天,徐老鬆了周嘉魚一件小禮物。那是一根小小的樹枝,看起來非常的普通,屬於掉在路邊都會被人當做垃圾掃走的那類。

但周嘉魚卻知道,這是祖樹的枝幹。

在冰塊融化之後,那根原本晶瑩剔透的祖樹樹枝,卻是變成了尋常樹木的模樣,粗糙的樹皮,褐色的樹幹,唯一有些特別的是那翠綠的葉片。

徐老小心翼翼的把祖樹從冰塊裏取了出來,然後放入準備好的大紙盒裏,說找個時間一定要將它重新埋葬起來。

看到了徐老的態度,收到這禮物的周嘉魚受寵若驚,本想推辭,徐老卻是笑著對周嘉魚說這是祖樹的意思,還讓周嘉魚在臨走前,陪他去個地方。

林逐水示意周嘉魚跟著徐老去。

這次去的地方就在離村子不遠處的一條小河,周嘉魚到了河邊後,徐老又拿出哨子吹了一下。

下一刻,原本冰凍起來的小河之下,竟是冒出了無數的小紙人,這些紙人看起來比村子裏行走的那些紙人要小一些,把臉貼在冰麵上,隔著冰看著周嘉魚,有的還好奇的用手掌咚咚直敲。

隨著徐老下的命令,凍結實的冰麵被破開了,露出底下流動的活水。這小河格外的清澈,周嘉魚甚至可以看見沉在水底的鵝卵石。小紙人們不過巴掌大小,沒有臉也沒穿衣服,趴在河邊抬著頭看著周嘉魚,雖然沒有眼睛,但周嘉魚卻是從他們的動作裏感覺出了好奇和親昵的味道。

在水底下,周嘉魚卻是看到了一樣有些熟悉的東西——他之前在鎮上的旅館裏,看到的那尊女人沒有的冰雕。

冰雕立在緩緩流淌的河水裏,保持著招手的姿勢,近距離的觀看,周嘉魚從她的臉上看出了一種慈悲的笑意。

徐老說:“徐驚火一直在找就是這個。”

周嘉魚一驚,發現徐老說話的時候,冰雕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眼神裏透出悲哀的味道。

徐老說:“想要產出紙人,每年就得祭祀,祖樹最喜歡的祭品,便是冰雕。”他緩緩述說著,“所以我們每年都製作一尊特別的冰雕,在開春之際,將它投入深坑裏,作為祖樹的祭品。”

徐老長歎一聲,語氣滄桑:“徐驚火想要的,便是這一尊冰雕。”

周嘉魚輕聲道:“可以摸一下麼?”

徐老笑道:“自然可以。”

周嘉魚伸出手來,輕輕的觸碰了這座漂亮又靈動的雕塑,他的動作小心,隻是用指尖觸碰了一下冰雕飄揚的發絲,便將手收了回來。

“我猜測他是想找出製作這冰雕的法子。”徐老道,“所以我們便將冰雕藏起來了,這冰雕尋常人見不得,一見就馬上會被凍僵,輕則受傷,重則殞命,每次我們都很小心。”

周嘉魚想起了他見到冰雕時的情況,身上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徐老繼續說著:“這冰雕通常是放在墓地裏麵,徐驚火跟著我們進去,估計也是為了它。”

他說話的時候,那冰雕的眼眶裏竟是落下了幾滴淚水,淚水從臉頰滑落之後,瞬間凝結成了一滴滴的冰珠,周嘉魚不由自主的伸手接住了。

“他們都很喜歡你。”徐老說,“你若是願意,可以選一隻小紙人回去養著,養一段時間就能變大了。這裏的紙人和一般紙人有所不同,有自己的神誌,可以和操縱者心意相通。”

周嘉魚聞言,的確是有些心動,但同時又有些猶豫:“可是讓他們離開這裏沒關係麼?”

徐老歎氣,他背過身去,看向身後升起嫋嫋翠煙的村莊:“或許我們是真的要被曆史所淘汰,出去也沒什麼不好的。”

最後,周嘉魚還是接受了徐老好意。他把手伸進冰冷刺骨的水裏,想要撈起一隻小紙人。這些紙人有的開始往後退去,有的卻開始試圖靠近周嘉魚,其中一隻膽子最大,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用自己薄薄的小手,輕輕的抓住了周嘉魚的手指。

周嘉魚心中一動,便用自己的手掌將他舀了起來。這個小紙人和其他的小紙人目前看起來區別並不大,甚至走起路來都有點不穩,它順著周嘉魚的手臂爬到了他的肩膀上,然後用自己的頭蹭了蹭周嘉魚的下巴。

周嘉魚眯起眼睛笑了。

徐老也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但他們高興了,卻有人不高興,在周嘉魚腦子裏一直挺安靜的祭八酸溜溜道:“好了,家裏的黃鼠狼還沒幹掉,又多了個對手。”

周嘉魚笑道:“你吃醋啦?怎麼最近都不愛說話?”

祭八哼哼唧唧,很不高興的用那奶黃色的小嘴啄了幾下腳下的烏龜殼發泄自己內心的小情緒:“我也不想啊,但是你忘了之前發生的事兒了麼?我懷疑林逐水能聽見我的聲音,所以隻好盡量不吭聲了。”哪知道它不敢說話,卻給了這些小婊砸們上位的機會。祭八內心全是委屈,甚至有點想炸毛。周嘉魚聽著它說的話,卻是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笑意,趕緊出言安慰了幾句。祭八這才勉勉強強接受了。

小紙人是相當喜歡周嘉魚的,用那雙小小的手摟著周嘉魚的脖子。

徐老說了一些注意事項後,便又吹了那口哨,將河裏重新冰封起來。

其實養紙人比養東西要簡單多了,據徐老說隻要不給亂喂東西,注意平時的交流,基本不會出什麼問題。

周嘉魚好奇的說:“亂喂東西是什麼意思啊?”

徐老道:“它們喜歡吃紙,但是千萬不能給他們喂符紙,喂了容易拉肚子……”

周嘉魚驚了:“紙還能拉肚子?”

徐老說:“那可不,拉起來可麻煩了,好一段時間才好的了呢。”

周嘉魚道:“那……能喂肉什麼的嘛?”

徐老點點頭:“它們最喜歡吃的,還是香灰,不過吃不吃都無所謂,你身上陰氣重,它以這個為食也是可以的。”用徐老的話來說,就是沒有比周嘉魚更適合喂紙人的了,這紙人還能吸走周嘉魚身上的寒氣,幫助他稍微減輕一點對其他髒東西的吸引力。

周嘉魚帶著紙人回了村子裏,沈一窮看見了眼睛都直了,羨慕得不得了。不過那紙人也不認生,被沈一窮抱進懷裏就乖乖的趴在沈一窮的胸口。

沈一窮心化了:“哇!!太可愛了!!!”

“走了走了。”沈暮四無奈的催著,“再晚點火車都要趕不上了。”

今天已經有暴風雪的前兆了,山上的風呼啦啦的掛著,其中夾雜著大片的雪花,刺的人臉頰生疼。

這次下山徐老為他們準備了雪橇,總算是不用步行下山。

小紙人卻好像挺怕林逐水似得,周嘉魚坐在林逐水的右邊,它就企圖往衣服裏麵鑽企圖躲起來。周嘉魚被它搞的直叫癢,林逐水卻是一伸手,用食指和中指夾住了它,道:“別讓它爬進衣服裏麵去,紙人性陰,對你身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