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砍吧。”林逐水的指尖,輕輕的逗弄著那幾隻圍繞著他掌心飛舞的火焰紙鶴,他對著黑暗中的人影,溫聲細語道,“徐驚火,我若是你,就再砍一根枝幹,讓我們知道你的厲害。”
周嘉魚聞言心驚,不明白林逐水為什麼要說出這樣的話。
哪知道徐驚火卻哈哈大笑起來,他到:“林先生,之前就有人讓我小心你,我還以為他們是想多了,沒想到初次見麵,您果然讓我刮目相看。”
林逐水冷笑:“初次見麵?我倒看不見得。”
徐驚火道:“哦?”
林逐水說:“你不是和我們坐同一趟火車過來的?”
徐驚火沒有應聲。
林逐水道手裏的火焰燃的更加耀眼,他的聲音很輕,很溫和,但說出的內容,卻不那麼讓人舒服了,他說:“雖然我不喜歡動手殺人,但為了你,我可以破個例。”
林逐水說這句話時的語氣並不像在威脅人,可周嘉魚聽在耳朵裏,卻能感覺出來他是認真的。
徐驚火一直沒有再出言挑釁,他顯然也感覺到,林逐水的話不是在故意嚇唬他。
林逐水的身上,開始散發出和這冰冷空間格格不入的灼燒般的高溫,站在他身邊的周嘉魚大約是感覺的最為明顯的那個。
徐驚火雖然名字裏帶了火字,卻好像非常討厭火焰,他停留在樹枝上,久久沒有說話,就在周嘉魚以為他什麼都不會說的時候,他卻道了聲:“林先生,您的確夠厲害。但是再厲害的人,有了軟肋,都會成為致命的地方。”他說軟肋這個詞的時候,將目光放到了周嘉魚的身上。
“軟肋?”林逐水聽到這話,卻是燦然一笑,話語之中的強大自信,讓周嘉魚感覺自己的心髒好像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他說,“我林逐水要護著的人,也能叫做軟肋?”
徐驚火還欲再反駁,身上卻燃起了一簇火焰,他驚恐道:“這不可能——你什麼時候——”
林逐水冷笑:“沒什麼不可能的。”
周嘉魚看著站在樹枝上的徐驚火變成了一個火人,從頭到腳,全部燃燒了起來,但讓人非常奇怪的是,他卻居然沒有發出任何的叫聲,便直挺挺的從枝頭墜落進了看不見底的深坑。若他真的是人,恐怕絕對是凶多吉少了。
徐老臉色不太好看,道:“林先生……徐驚火他……”
“沒死。”林逐水冷冷道,“這不過是他操縱的一個紙人罷了,他應該還在佘山之上。”
徐老道:“紙人?可紙人是不能碰我們的祖樹的呀。”
林逐水說:“若這紙人,不是從這顆祖樹上誕下的呢?”
徐老眼睛瞪圓了,似乎全完沒辦法接受林逐水的說法。
林逐水輕輕的拂去了手心裏的灰燼,道:“排除了其他的可能,這便是唯一的答案。告訴村子裏的人注意些,徐驚火本命紙人受損,身體定然會受到重創,別把他放跑了。”
徐老點頭稱好。
周嘉魚剛才也在徐驚火的嘴裏聽到了豔紅岫這個名字,他稍作遲疑,還是把心中的疑惑問出了口,道:“徐老,那個豔紅岫,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徐老說:“這就說來話長了……”他慢慢的把豔紅岫和徐驚火的事情,告訴了周嘉魚。
豔紅岫並不屬於徐家,而是徐家外戚。他們這一支對於紙人的操縱能力越來越弱,到了豔紅岫這一輩,幾乎就已經快失去這個能力了。
但豔紅岫卻是個異類,她的能力很強,且得到了祖樹的喜愛。隻可惜天妒英才,還沒滿二十的豔紅岫,卻被查出得了絕症,很快就病逝了。
病逝之後,徐老照理將她葬在了祖樹周圍。但某一天卻發現,豔紅岫的屍體不見了,與她屍體同時不見的,還有那隻因為豔紅岫的死,性情大變的槐樹精。
徐老當初懷疑過這是徐驚火搞出來的,但是一直沒有證據,現在卻聽到徐驚火親口承認是他主導的這一切。
他說這些事情的時候,周嘉魚在旁邊聽著,而林逐水,卻走到了祖樹旁邊。他閉著眼睛,似乎在仔細聆聽坑洞之下有沒有什麼動靜。
“你們下去看過麼?”林逐水忽然這麼問。
徐老一愣:“這底下太深了,紙人又沒辦法帶進來,我們沒有下去過。”
林逐水道:“底下應該是條暗河。”
徐老道:“您的意思是……”
林逐水說:“徐驚火把他剛才砍下來的紙條,從暗河裏運出去了。”
徐老胡子又開始氣得直抖,罵著混賬混賬,他居然敢覬覦祖樹枝幹——
林逐水的表情卻有點奇怪:“不過有個好消息。”
徐老說:“啊?”
林逐水指了指那顆冰雪大樹:“你們的祖樹,生氣了。”
雖然林逐水說了這麼一句,但周嘉魚卻並不明白祖樹生氣到底是什麼意思。直到他們離開了洞穴,坐著雪橇,去了這附近的一條河。據徐老說,這附近就隻有一條河,如果真的有暗河,肯定是和這條河連通起來的,而且那條河水溫偏高,終年不凍,比較特殊。
然而當他們正的到那裏時,卻發現徐老口中不會凍結的河流,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一般河流結冰,底下都還是會有一些活水,但這條河,卻是全部都被凍住了。想來這便是祖樹生氣之後的結果。
周嘉魚在冰麵之下,看到了許許多多人的手掌印,這手掌印密密紮紮印在河裏,看的人頭皮發麻。
周嘉魚看著河麵,忽然覺得這手掌印有些熟悉,他道:“這情形我在冰場也見過!”
徐老說:“冰場?”
周嘉魚點點頭:“佘山下麵不是有冰雕展覽麼?我和沈一窮去看的時候,在冰場底下也看到了好多手印。”
徐老道:“哦,那個啊,是紙人留下的。”他說,“紙人托著,方便上麵的人采冰,有時候是會留下些手印。”
原來如此,周嘉魚心中的疑惑得到解決,心中隱隱鬆了口氣——不是人的手掌印,那就挺好的。
“開冰吧。”林逐水忽的道,“水底下有東西。”
徐老聽了林逐水的話,從懷中取出了個哨子,用力一吹,下一刻,周嘉魚眼前就出現了幾個紙人兒。這些紙人兒簡直像是隨著風飄過來的,轉瞬間便立在了他們的眼前。
徐老對著他們下了命令,讓他們把冰麵破開。
幾個紙人便彎下腰開始努力的幹活兒。
周嘉魚注意到了徐老手裏的那個哨子,想起徐驚火之前故意激怒徐老的事兒。
哢嚓哢嚓,紙人們的手雖然是紙做的,破起冰來卻是一點都不手軟,很快就將凍結的河水切成了幾大塊,並且開始尋找林逐水所說之物。
之前林逐水就說了水底下有東西,可當真的看到紙人將凍結著東西的冰塊抬上來時,周嘉魚卻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
那巨大的冰塊裏麵,竟是凍著四具屍體。
屍體的模樣,周嘉魚都很熟悉,便是他在火車上遇到的那幾個大學生。但若是這樣也就罷了,可這四具屍體,竟是緊緊的抱著一條粗壯的樹枝。那樹枝,分明是剛才才從祖樹上被砍下來的。
“這,這……”徐老愕然道,“這裏怎麼會有死人?!”
林逐水沒應聲,隻是吩咐紙人將死人和樹枝全部台到岸邊起來。
周嘉魚往林逐水身邊靠了靠,麵露不忍之色:“先生,這幾個學生,出事兒多久了?”
林逐水說:“有個幾天了。”
周嘉魚數了數,發現隻有四個人,他又想起了林逐水之前說的話,愣了:“先生,那個徐驚火,是扮成大學生和我們一起進山的?”
林逐水點點頭。
周嘉魚看了看屍體的性別,發現是三男一女,還少了一個女生,而那個女生就是他之前交換了手機號碼的那個小鞠……
周嘉魚驚了:“徐驚火是個女孩子啊?”
“男的。”林逐水冷笑道。
周嘉魚:“……”他對徐驚火的化妝技術感到敬佩,他是除了覺得小鞠稍微有點太高之外,完全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先把屍體和樹枝處理了吧。”林逐水說,“別靠過去,小心屍體一點。”
周嘉魚心裏剛還在想是不是林逐水說錯了,為什麼要小心屍體,下一秒,就眼睜睜的看著,原本僵直的抱著樹幹的屍體,竟是動彈了一下。
周嘉魚:“?!”
徐老也看見了,驚道:“林先生,這屍體會動!”
林逐水道:“自然是會動的。”他一點也不驚訝,“不然誰來運這樹枝。”
周嘉魚:“……”好像……還挺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