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還是一副樂嗬嗬的樣子,手一揮,身後那些原本拖著雪橇的紙人兒們便慢慢的走到麵前,拉住門把手開始用力。這些紙人的力氣果真很大,看起來格外沉重的鐵門,不到片刻便被他們拉出了一個能夠讓人通過的縫隙。
“走吧。”徐老招了招手。
周嘉魚跟在他後麵,卻見到那些紙人兒沒有要進來的意思,他道:“這些小紙人不進來嗎?”
徐老道:“嗯,他們不能進來。”
周嘉魚哦了聲,又看著紙人們夯吃夯吃的把門給合上了。
門後麵,一個巨大的洞穴,洞穴周圍的岩壁上,插著一些火把,這些火把在他們進來的時候就燃著,看起來應該是常年保存在洞裏的。
徐老輕車熟路的走在前麵,為林逐水二人帶路。
這洞穴的道路有些複雜,到處都是岔路,周嘉魚隱約間聽到他們沒有走的那條岔路裏傳出了一些細碎的聲響,他疑惑道:“徐老,這旁邊這條岔路裏有什麼東西嗎?”
徐老笑道:“有的有的,這也算是一種防護措施,要是走錯了,就出不去了。”
周嘉魚:“……”他默默的往前更緊了幾步。
本來周嘉魚以為這墓地裏應該能看見不少紙人的身影,卻沒想到一路走來,一隻紙人都沒有看到。不過根據徐老之前的說法,應該是這洞穴對紙人有什麼限製條件的。
走了約莫十幾分鍾,在繞過一塊巨大的岩石後,一副讓人驚歎的景色,映入了周嘉魚的眼簾。
看到這樣的奇景,周嘉魚不由自主的發出了驚歎之聲:“好美啊——”
徐老笑著:“是啊,很美。”
在洞穴最深處,有一個巨大的坑洞,坑洞之中,矗立著一顆巨大的樹木。這樹木卻和普通的樹不一樣,冰為枝幹,雪為綠葉,枝葉舒展的藏匿在黑暗的深處。火把的微光照射在其上,甚至還能看到微弱的反光。
太漂亮了,周嘉魚感歎著,這樹木往岩石最上方延伸著,樹幹極粗,周嘉魚甚至都看不清楚其全貌。這棵冰雪大樹,下看不到根部,上看不到樹冠,但就周嘉魚能看到的部位,已經足足有一兩百米的樣子了,隻是不知道它到底有多高大。
起初吸引周嘉魚注意力的,是樹的本身,但他很快就注意到了樹捎上,還掛著別的東西。
那似乎是一隻隻披著雪霜的紙人,它們的身上纏繞著紅色的線,被一隻隻的掛在了冰雪大樹的枝頭。
周嘉魚想起了徐老口中的祖宗,難不成就是眼前這顆冰雪大樹?
這樹是天然長成的麼?還是人工的?周嘉魚滿目驚豔,一時間腦子裏充滿了亂七八糟的問題。
靠近樹幹的斷崖兩邊,擺放著無數棺木,這些棺木看材質應該也是紙做的,看數量根本數不清,想來這一片,便是徐老口中的墓地。生於樹,死於樹,也難怪這裏是徐氏的聖地。
徐老對著周嘉魚道:“你過去吧,把手貼到樹幹上。”
周嘉魚看了林逐水一眼,小聲的叫了聲先生。
林逐水伸手輕輕的按住了他的肩膀,淡淡道:“去吧,我在旁邊看著呢,不怕。”
聽了林逐水的話,周嘉魚本來有些慌亂的情緒奇異的平靜了下來,他深吸一口,緩緩靠近了那個深不見底的大坑,然後把手掌貼到了冰雪模樣的樹幹之上。
幾乎是手掌手掌貼上去的一瞬間,周嘉魚就感到一股子寒氣順著自己的手臂往身體裏灌了近來,他張了張嘴,卻叫不出聲,他看到周圍的枝葉都好像有生命一般,朝著他聚攏過來,他的身體被樹枝抬起來,送到了高處。
樹枝在緩緩的撫摸著他的身體,如同檢查新生兒的母親,認真,細致,又帶著母親般的溫柔。
他體內的寒氣開始逐漸散去,周嘉魚聽到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非常的蒼老,也很模糊,有點像在哼著什麼歌兒似得,環繞在他的耳邊。
睡意突然湧上,周嘉魚的意識開始從身體裏剝離,他有種回到了母體裏的舒適感覺,頭腦甚至不願意再去思考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然而就在此時,這種舒服的感覺卻被打斷了。
周嘉魚聽到了林逐水的聲音:“周嘉魚——醒醒!”
這聲音如同炸雷,讓周嘉魚渾身一顫,瞬間從那種不正常的感覺中蘇醒過來,他睜開眼睛,卻發現的身體幾乎快要和樹幹貼在一起,而要是他再往前走幾步,腳下就是那看不到頭的黑色坑洞。
林逐水站在他身後,用力的拉住了他的手臂,嘴裏叫著他的名字:“周嘉魚!”
周嘉魚恍然回神,臉上有些呆滯:“我、我怎麼了?”
徐老在旁邊露出有些尷尬的表情,他道:“林先生,對不住啊,我也沒想到,祖樹居然這麼喜歡他。”
周嘉魚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直到林逐水拉著他的手臂讓他重新遠離了那大樹,他才緩過來:“我、我怎麼了?”
林逐水沒說話,伸手探了探周嘉魚的額頭,確認溫度沒有異常後,才道:“成了麼?”
徐老說:“應該是成了。”
周嘉魚都搞不明白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林逐水道:“既然成了,那就走吧,這裏陰氣重,他不能待太久。”
徐老點點頭,幾人正準備離開,周嘉魚卻突然聽到類似冰麵斷裂開的哢嚓聲,林逐水顯然也聽到了,因為他的腳步瞬間停了下來,他低聲道:“等等——有其他人在這兒。”
徐老聞言一愣:“其他人?怎麼會……難道是……”他話還未說話,黑暗中的冰雪大樹的某條巨大的枝幹,突然直接斷裂開來,帶著冰雪和枝頭的無數個小紙人,直接墜落進了深坑裏。
徐老見到此景,臉色鐵青,他似乎已經猜到是什麼回事,氣的渾身都在發抖:“徐驚火——你他娘的瘋了嗎?”
周嘉魚聽到徐驚火這個名字,第一個反應居然是這名字和林逐水好像還挺配的……
沒有人回應。
徐老怒道:“你居然對祖樹動手——你、你,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別躲了!!我知道肯定是你!!”他說完這話,黑暗中真的露出了一個身影。隻是那聲音卻是站在高處的樹幹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被徐老叫做徐驚火的人,慢慢道:“徐老,我隻是為了徐氏好。”
徐老氣的簡直要發瘋,周嘉魚一點也不懷疑,如果他後背上長了一對翅膀,一定會第一次時間飛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和徐驚火打一架。
“我真的是為了你們好。”這是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聲音的主人應該不超過三十歲,他立在樹幹上,溫聲道,“徐老,您若是讓徐氏這樣下去,我們早晚是會被滅族的。”
徐老冷笑:“那你現在做的,就能讓徐氏延續下去了?”
“當然可以。”徐驚火道,“還有你……你倒是挺厲害的……”他把目光移到了林逐水身上,“你叫林逐水是吧,我聽說過你,厲害,很厲害——”
林逐水冷笑一聲:“謬讚。”他說著謬讚,做的事情卻一點不客氣,伸手在兜裏取出了三隻紙鶴,對著那紙鶴便吹了一口氣。
徐驚火見到此景,卻是有些慌了,他道:“你別把紙鶴放出來——你若是放出來,我就再砍斷一根樹枝!”
徐老趕緊道:“林先生!”看他的表情,簡直像恨不得徐驚火放過祖樹對他動刀算了。
林逐水沒說話,他的手掌微微托著,掌心之中,三隻紙鶴竟是開始緩慢飛行,紙鶴的翅膀上帶著亮色的火焰,一看就不太好惹的樣子。
徐驚火鬆了口氣道:“這還差不多。”
徐老道:“徐驚火,你趕緊下來,之前你做的事我也不怪你!”
徐驚火道:“真不怪我?”
徐老咬牙切齒道:“不怪!”
徐驚火聞言卻是大小起來,他道:“就算我說,把紅岫的屍體從這裏偷了出去——你也當真不怪我?”
紅岫?豔紅岫?聽到這個名字,周嘉魚才驚覺這事情好像不太一般。
徐老聽到豔紅岫這個名字,又被刺激了,怒道:“你還有臉說!你真是,你真是——”他嘴裏冒出了一串土話,雖然周嘉魚聽不懂,但顯然是在罵人,而且看起來罵的挺髒的。
徐驚火聞言,卻是哈哈大笑起來,他道:“我還要告訴你,那槐樹妖也是我放出去的,他們現在都已經死了,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徐老咆哮道:“住口!!你這個畜生!!”他說著便要從懷中掏出什麼,林逐水冷冷道:“徐老,冷靜點,他是在故意激怒你。”
徐老聞言動作瞬間頓住,他似乎這才反應過來,徐驚火說這些話,顯然是另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