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睡覺,其實真的是一點都睡不著。那磚房許久都沒人睡了,估計也是簡單打掃了一下。屋子裏就一張床鋪,勉強夠他們三個擠一擠的。
他們三個都沒怎麼說話,沈暮四升起了爐子,說:“睡會兒吧,估計天亮的時候先生就回來了。”
周嘉魚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他脖子上的手指印還十分的明顯,剛才還是紅的,現在已經開始呈現青紫色。
“為什麼那人盯著咱家罐兒不放呢。”沈一窮在旁邊小聲的念叨,“難道他有什麼必須要弄死罐兒的理由?”
沈暮四沉默片刻:“周嘉魚的體質,是個大問題,就像是磁鐵一樣,很容易招惹那些東西。”
“所以我要加油一點。”周嘉魚喃喃道,“總不能一直靠著先生。”
現在想來,他的確是太依靠林逐水了,如果有一天林逐水不在他身邊了呢,遇到這種事情,他又該怎麼辦。不過此時的周嘉魚並不願意去細想,他和林逐水分別時的畫麵,他閉上眼,假裝自己睡著了。
沈一窮和沈暮四都沒有再說話,屋子裏安靜了下來。
白天爬了一天的山路,幾人都挺累了,晚上又遇到這樣的事兒。周嘉魚這一覺睡的渾渾噩噩,處於半睡半醒之間。
沈暮四沒上床,一直守在爐子邊上,快到淩晨的時候出去了一趟,似乎是因為消失了一晚上的林逐水回來了。
周嘉魚聽到開門的聲音後就醒了,聽到沈一窮傳來的輕微呼嚕聲,他朝著那兒看了一眼,發現沈一窮這貨是真的黑,躺在牆角睡覺簡直跟隱了形似得。
周嘉魚隨便披了件衣服,偷偷溜到窗戶邊上,看見林逐水站在雪地裏,沈暮四在和他說些什麼。
周嘉魚躲的挺小心的,沒想到卻還是被林逐水發現了。林逐水微微扭過頭,伸手對著周嘉魚縮在的位置的招了招。
周嘉魚稍作猶豫,還是出門去了。
“先生。”周嘉魚啞著嗓子叫了一聲。
“脖子沒事吧?”雖然林逐水看不見,而且剛才才回來,但他卻好像對周嘉魚的情況知道的一清二楚。
“嗯,沒事兒。”周嘉魚說,“暮四師兄給我喝了點水,就沒那麼疼了。”
林逐水點了點頭。
周嘉魚道:“先生,之前慧明師父送我的那串佛珠掉了……”
林逐水道:“小事,以後有機會,再幫你討一串。”
周嘉魚道:“好……”
天亮了,之前燒掉的房子已經徹底不見了蹤影,隻餘下一片焦黑的灰燼。
林逐水最後說了一句:“我今晚去了一趟徐氏的墓地。”
周嘉魚道:“墓地?”
林逐水沉吟片刻:“那裏外人是進去不得的,沒想到他膽子那麼大,趁著我離開,就直接對你出了手。”
周嘉魚心裏有些話想私下對林逐水說,而林逐水卻也像知道的似得,讓沈暮四先回去休息。
沈暮四走後,周嘉魚把他晚上看見了一個和林逐水一模一樣的人的事兒告訴了林逐水。林逐水聽後,竟是冷笑起來:“他也是膽子大,不過他這次被我重傷,應該有一段時間不敢出手了。”
周嘉魚道:“救我的果然是先生……”他依稀記得當時那兩隻小紙人努力的把他拖出了火場。
林逐水道:“不,救你的,是你自己。”
周嘉魚對著這話有些不明白,但見林逐水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便隻能作罷。
第二天,疲憊不已的他們都沒有心思出門,全部窩在磚石屋子裏補覺。
周嘉魚沒睡的太深,迷迷糊糊的時候又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立馬醒了,警覺地走到床邊查看情況。
結果這一眼差點沒把他看傻。
隻見窗戶外麵,立了十七八個紙人,這些紙人有的周嘉魚甚至昨天還見過,應該是徐老家裏牆上掛著的那些。
它們拖著像是磚塊的東西,正在搭建什麼,周嘉魚觀察了片刻,才發現他們是在起房子。那些看起來像磚塊的,其實也是紙……
周嘉魚:“……”他真的對這個村子的消防隱患感到擔憂。
紙人的速度極快,房子的外牆很快就搭建了起來,最神奇的地方是,房子外牆搭建結束之後,原本看起來像紙一樣的牆壁居然變成了磚石模樣,誰都看不出破綻。
周嘉魚看的目瞪口呆。
兩三個小時,一棟房子就建造在平地上,這房子還是三層的,該有的結構都有,看起來很是精致。
周嘉魚坐在椅子上,找了個紅薯啃著,很崩潰的想還好徐氏沒有朝房地產業發展的興趣。不然這房子真是誰買誰倒黴。
建好房子之後,周嘉魚看著一個穿的花花綠綠的紙人衝著他就跑過來了。他本來想裝作沒看見,但那紙人都跑到了他窗戶底下,還很高興的衝著他招手,說:“你好呀。”
周嘉魚:“……”他不知道該不該應聲。
這紙人的模樣是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周嘉魚居然從它的臉上看出了羞澀的味道,它說:“我、我們挺喜歡你的。”
周嘉魚:“……”他沉默片刻,還是道了聲,“謝謝。”
“你身上有很好聞的味道。”紙人這麼說,“聞起來挺很好吃……”
周嘉魚:“……謝謝。”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再見。”紙人說完這話,又扭著腰跑了,看起來它還是相當有禮貌的,但周嘉魚卻一直很沉默。因為他總在思考這一幕是不是他勞累過度出現的幻覺。
但重新修好的屋子告訴了周嘉魚他的的確確看見了。
結果這場火災唯一的造成的損傷,就是那兩個從三樓跳下來摔斷了腿的房主,周嘉魚看見他們拄著拐杖,住進了新修的房子裏。
這一幕實在是有些滑稽,周嘉魚想笑,又覺得不太合適。
這村子裏的紙人大概也知道自己暴露了,懶得繼續偽裝,開始在村子裏到處溜達。沈一窮一覺起來,發現整個世界都變了,站在窗口崩潰的指著外麵說:“臥槽,臥槽,我他媽的是他沒睡醒麼?外麵這些紙人是什麼東西??”
周嘉魚很冷靜,坐在爐子邊上掏之前塞進去的紅薯:“就是紙人,字麵上的意思。”
沈一窮說:“可是她們為什麼會動——”
周嘉魚終於把紅薯掏出來,開始慢慢的剝皮,說:“它們一直都會動啊,我們當時吃第一頓飯的時候,人家就盯著你吃的大骨頭棒子看呢,”
沈一窮被周嘉魚的淡定震驚了,他說:“罐兒,你還好嗎?”
周嘉魚說:“挺好的。”啃了一口熱乎的紅薯,說,“吃嗎?”
見周嘉魚如此淡定,沈一窮居然也懷疑自己是不是少見多怪了,他走到周嘉魚旁邊拿了個紅薯也開始啃。
於是兩人就一邊啃紅薯,一邊看窗戶外麵到處亂蹦躂的紙人。這些紙人的性格好像還不大一樣,有的活潑,有的害羞,有的好奇,有的嚴肅,好奇心特別重又很開朗的,還能跑到他們窗戶底下來打招呼。
沈一窮開始還很不習慣,後來也麻木了,偶爾搭上兩句話。
林逐水進屋子時,聽到了自家兩個蠢蛋的對話。
沈一窮說:“你看那個穿的紅卦子,比那旁邊的綠衣裳好看。”
周嘉魚說:“我覺得還行吧,綠衣裳也挺好看的。”
沈一窮說:“哪能啊,綠衣裳的樣式太土了,紅褂子更時尚一點。”
林逐水:“……”
林逐水進來的悄無聲息,周嘉魚和沈一窮聊了一會兒才猛然驚覺,趕緊站起來叫了聲先生。
林逐水說:“周嘉魚,白天好好休息,晚上和我去個地方。”
沈一窮說:“先生,我呢,我呢?”
林逐水道:“你和暮四留在這兒。”
沈一窮委屈道:“我也想去,先生……”
林逐水道:“那地方你去不了。”
沈一窮說:“為什麼啊?”
林逐水說:“因為紙人不同意。”
雖然這句話聽起來像是玩笑,但林逐水顯然是認真的,沈一窮無話可說,瞅著窗外麵的紙人嘟囔,說他們才剛找我搭訕呢。他仔細想了想,又露出挫敗的表情——好吧,大部分紙人好像真的是衝著周嘉魚來了,壓根不愛搭理他。
周嘉魚受寵若驚,說:“先生,我們這是去哪兒啊?”
林逐水道:“去了就知道了,先把這事兒從根源上解決了。”
周嘉魚開始開不明白林逐水那句從根源上解決是什麼意思,後來當晚跟著林逐水出了門,他才明白,林逐水帶他去見的,是這些紙人的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