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青春31(2 / 3)

原來他們方才所站的平台邊緣確實是懸空的,但並非她想象中的萬丈深淵,垂直向下的高度大概隻有兩三米,然後山勢就緩了下來,呈現一個向下的坡度,同樣被無數茂密的植被所覆蓋,以至於旬旬看不清池澄究竟摔在什麼地方。

她大聲地叫他的名字,怎麼也不信像他這麼可惡的人會頃刻之間粉身碎骨。電影裏的惡人永遠留著一口氣折磨別人到最後一分鍾。然而沒有人回答她,隻有隱約的回聲傳入耳裏。悄然無聲才是最深度的絕望,她再恨他,前提也必須是他還活生生地存在,而不是以這樣一種方式宣告終結,這比眼前的處境更讓她恐慌,旬旬不由得悲從心來。

冬日的山上,天黑得早,原本就烏沉沉的天空益發地暗了下去。連日的雨將岩層上的泥土都泡鬆了,即使暫時無礙,此處也絕不宜久留。

旬旬不敢寄希望於被人發現,抬頭看了看頭頂,判斷著往上爬的可能性。事實上她距離上方的平台並不太遠,隻要有借力的地方,雖然存在危險,但並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她嚐試著將腳挪到上方的一個支撐點,那是另一棵樹和山體形成的夾角,一點點將身體的重量轉移,又是一陣窸窣的聲響,無數小石塊、碎泥土和殘枝雨點般紛紛往身下落,但她基本上是站穩了。

就在這時,旬旬好像突然聽到了幾聲極低的呻吟,她一驚,腳下險些打滑。

“池澄,是你嗎?”

風聲嗚嗚,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剛升起的希望又熄滅了,正打算四處尋找新的落腳點,微弱的聲音再度從身體的下方傳出。這一次她聽得很真切。

“你嫌我摔不死啊?再弄得我一頭一臉的泥巴試試。”

旬旬又哭又笑,他的聲音聽起來離得並不是太遠。

她手腳並用地往下,腳下的動靜免不得引來他時不時的咒罵,幾度驚魂之後,終於狼狽地跌坐在相對平緩處,連滾帶爬地摸索到池澄的身邊。

池澄的樣子實在糟糕,趴在草叢中,身體一半被瘋長的雜草和從上麵帶落的枝葉覆蓋,當然,還有許多被旬旬踩下來的石子和碎泥塊。旬旬掃開障礙物,小心地將他翻過身來,他一臉的血混著泥漿和草屑,觸目驚心。旬旬趕緊檢查他的傷口,看起來血都來自於他臉上的幾道血痕,想是下墜過程中被銳利的枝條劃傷,幸而沒有傷到眼睛,頭部也並無明顯外傷,雖然看起來可怖。她稍稍鬆了口氣,又一路往下看他傷到了什麼地方。

他這一下摔得不輕,好在是腳先著地才撿回一條命,比較重的傷勢集中在手和腳部,尤其是左腳,旬旬都不能碰,也不知道傷到何種程度,是不是斷了骨頭。其餘的位置多半是擦傷和劃傷,但也夠他受的,連惡毒的話說出來都有氣無力的完全喪失了殺傷力。

“我從來沒有見過比你還歹毒的女人,自己沒事了就一心想著往上爬,要不是我看穿你的伎倆,你……”

隻聽見清脆的劈啪聲響起,兩記重重的耳光不折不扣地招呼到池澄的臉上。這是旬旬確認他沒有生命危險後做的第一件事,也是她長期以來的願望。

池澄懵了幾秒後頓時炸了,“我×你大爺!”

“我大爺早死了,你要是找他的話,我先給你鬆鬆筋骨。”

假如曾毓知道三年之後旬旬在這樣的情況下給她報了一箭之仇,不知會作何感想。

“你他媽……我×,你還打!”

池澄的臉再度偏向另一邊,暴怒地想要還以顏色,剛一動就痛得他汗與淚俱下,氣得差點兒沒昏過去。

旬旬說:“你再敢吐一個髒字,我就再給你一巴掌。你不是最恨別人打臉嗎?我倒覺得你缺的就是這個!”

“我……”

這一次在旬旬的手落下之前,池澄明智地將下一個字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同時吞下去的還有滿腔怒火和憋屈。他知道她是認真的,他說得出口,她就打得下手,自己落到了任人宰割的境地,再耍狠隻會吃更多的苦頭。

他不說話了,斜著眼冷冷地看著旬旬。

又是劈啪兩聲連響。

池澄徹底崩潰,“不說話也打?你到底要怎麼樣?”

“這兩下不是說髒字,是因為你太可惡了,相對你做出的事,一點兒也不虧。”

“那你打死我吧,這樣大家都痛快了。”池澄扭頭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

他的願望很快得到了滿足。

“……你真打?我×,算你狠……你再打試試看……好了,別打了,求你了行嗎?我痛死了!”

池澄這下終於沒了脾氣,胸口急速起伏著,眼裏沒了凶狠,臉火辣辣的,說話都含糊不清,可憐兮兮地一個勁地用下巴示意她體察她自己的傷勢。

旬旬這才去看自己的手,上麵也全是血,但並非是從池澄臉上沾染的。她被他帶著摔下來時就傷到了手背,爬下來又太急,被灌木枝條紮得手心全是刺,當時渾然未知,現在才感到鑽心的疼。

她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開。

“喂,你去哪兒?”池澄慌了神。

旬旬不理他,四周搜尋,終於找到了一根結實的長樹枝,走到前方的崖壁上奮力將掛在枝頭的背包挑了下來。

如果說剛才她還有爬上去的可能的話,這下就徹底得打消那個念頭。下來容易上去難,早在她腳落地的那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大概做了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不管池澄是死是活,傷得怎麼樣,最明智的方式都是她先脫身,再到安全處求救。她是打算那麼做的,但是某一個瞬間,她忽然覺得恐慌,當自己和救援的人們再度趕來時,他是否還能口出惡言?她怕他死在自己求救的路上,那麼就連賞給他幾巴掌的心願也永遠成了奢望。

他們所在的位置在斷崖下一小塊相對平緩的地方,從這裏看過去,往上爬不太可能,但還有坡度可以嚐試往下走,也許能回到另一端的棧道或是附近的村莊,但首要的前提是必須雙腳便利。池澄一時間是絕對走不了路,旬旬自己腳上也有輕傷,帶上他往前走更是絕無可能。這裏偏離了棧道,完全是荒山野嶺,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人走過,地形又十分複雜,時而有可以攀緣之處,時而又光禿禿的無比陡峭,最要命的是天色快要徹底黑下來,有些地方草長得比人還高,根本看不清腳下,要是一不小心再踏空一次,那就徹底完了。

旬旬在池澄身上四處摸索,池澄嘴賤,哼哼唧唧道:“這個時候你還不放過我?”

說話間旬旬找到了他身上的手機,果然和她的一樣沒了信號。她歎了口氣,走到池澄頭朝的方向,雙手拖著他往外挪。池澄碰到傷處,不住齜牙咧嘴,又不敢再招惹她,隻好問道:“你要把我拖去埋了?”

旬旬喘著粗氣,顧不上出聲,一直將他挪到滿意的位置。

“這裏風水怎麼樣?”池澄靠著她塞到他背部的包,柔軟舒適的觸覺簡直比五星級酒店的大床更為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