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再多說話,她跟在高紋梅身後,安靜地走著,目光炯炯。
其實她到現在也還不知道陳榮靜帶她上山來幹什麼,她真的不明白。
這時的她似乎非常遲鈍,遲鈍得三歲孩童拿刀子在她背後捅她一刀她也不會發覺。
她隻是跟著她們,一步一個腳印地走。
她心裏是非常著急的,因為寒暄還在等著,他的時間完全不能再拖延,絕對不能再拖延。
稍有差池,他就會死。
可是,陳榮靜既然答應要救他,就一定會救他,陳榮靜沒有理由會去騙自己。
然而,她們又帶自己上山來幹什麼呢?難道是見無崖子?又或者是來採天山雪蓮?或者是其他什麼的?
明月想了很多,可是許多問題都被她一一推翻!
最終,她還是想不出一個很好的很合理的解釋。
當然,她的思緒裏頻頻出現的是無崖子,然而一個已經死去了三十多年的人又怎麼能夠救人呢?三十年,就算他的屍體完好無損,可他的所有器官都停止了運行,再怎麼也無法運作了!
她實在是想不出,因為那太遙遠了,遙遠得讓人絕望。
可是天山雪蓮呢?對於一個隻有六個時辰的人來說完全不起任何作用,就算是滄海客在世也不能以天山雪蓮讓寒暄起死回生!
就算是陳榮靜真正想見無崖子,也沒有必要挑在這個時候啊,這是關乎兩條人命啊!孰輕孰重她是應該知道的啊!
天哪,到底什麼才是答案?!
陳榮靜遠遠地停在前方,隻見她緩緩地撫摸一座冰川,似乎對它有著很深的感情。
高紋梅同明月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她身後。
明月扭頭對高紋梅道:“這是什麼地方?我們為什麼要到這裏來?”
高紋梅目光沉重地盯著冰川,重重地歎了口氣,道:“無崖子的墳墓!”
明月內心一陣失落,她真的是來見無崖子的!她真的是來見無崖子的啊!
見到無崖子又如何?可是,她為什麼帶自己來見無崖子呢?
明月不再想下去了,既然來到了這裏,就沒有懷疑的理由,就要相信她,因為她是出了名的怪。
既來之,則安之。
古語說得如此這般好,如此這般有道理,可是自己為什麼做不到?!
高紋梅道:“你一定很失落,對吧?當下最重要的就是救活寒暄,可卻把你帶到這個地方來。”
明月不否認,她說:“是的,一路上,我想了很多理由,很多解釋,可是都被我一一推翻。直到現在,我還是不能想出一個很好的答案。”
高紋梅點點頭,道:“的確,不知道的人永遠都無法想通。你想不通,很正常。”
明月狐疑道:“能告訴我答案嗎?”
陳榮靜打開冰川門,轉過身,對她們說:“走吧,這一天始終要到來的。”
高紋梅放眼冰川內矗立的冰棺,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仰頭對著天空,似乎有很多話都說不出口。
高紋梅對陳榮靜道:“我們就不進去了,完了就叫我們。”她盯住陳榮靜,又說,“好好地度過這最後的時間。”
陳榮靜悄然走了進去,走得是那樣的心痛而小心,生怕驚擾了冰棺內的人。
明月凝視冰棺,淚水從眼角流了下來,她不知道這三十年來陳榮靜是怎麼度過的!
與其說是在懲罰冰棺中的人,不如說是在懲罰她自己,因為死去的人對於所有的一切毫不知曉,隻有活著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這個道理陳榮靜不會不明白。
可是她卻一再地騙自己,騙了整整三十年,三十年啊!天天對著一個冰棺,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
明月不知道,她當然不知道,就連高紋梅也不知道,每一次來她都站在外麵等著陳榮靜,即便和陳榮靜進去了,她還是不知道。
你更不會知道。
明月對高紋梅道:“梅姨,這三十年來,你始終都是陪著師伯的嗎?”
高紋梅道:“是的,但有時是例外。就是到這裏來時我都選擇站在了外麵。我從來沒有進去過。”
明月擦了擦淚水,吃驚道:“為什麼選擇站在外麵?難道你不怕師伯……”
她沒有說下去,她想說的高紋梅都知道,你也知道。
高紋梅轉過身,俯視雪山山底,說:“她不會,在還沒有把無崖子折磨到可以令她消恨以前她是不會死的!而我這樣做也是為了讓她們單獨相處,讓她和無崖子多說說話!”
明月轉過身,張望雪峰下的數座雪峰,說:“她這懲罰的不是無崖子,而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