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竟是如此嗎……?琬玥第一次聽人給她說她阿瑪的事,這麼多年了,才才曉得原來自己並不是一顆棄子,她阿瑪仍是要她,仍是疼她的。可為何又偏偏是這個時候來給她說這些,令她愧疚,令她彷徨,令她此刻心想被放在針氈上一樣煎熬。她此刻才開始略略明白過來,她進宮前姐姐婉寧給她說的話,是何意思——無論自己作何決定,要記得阿瑪流放之身,辜王府破敗之狀——這是在告誡自己,阿瑪與辜王府的未來,都放靠在她的肩上,係在她所做的決定之上了。她明白過來,淳雯此番叫自己進宮,又說出這樣的話來勸她,必定是有別的法子可以幫助,姐姐猜到了這點,所以才自打嘴巴駁斥了自己之前說的要她做敏杭側室的話,她是要她二者權衡,取其對阿瑪、對辜王府最有利的一邊。想明白過來,她又不禁慚愧,姐姐日夜擔心阿瑪與辜王府,雖然刁蠻任性些,可到底也比自己用心,雖然身上還有病症,可到底也比自己腦袋靈光些。她又想起此前婉寧怒斥喝罵自己的模樣,忽然覺得她那樣生氣是有道理的,自己和她比起來,的確差遠了。
淳雯見琬玥久久不出聲,又試探著問她:“我卻也不與你說太多,免得你糊塗,隻是問你一句……敏杭……可有給過你什麼承諾沒有……?”
琬玥一驚,抬頭看著淳雯。
淳雯瞧她的樣子,就知道自己是說中了,越發親熱地拉過琬玥的手,目光緊逼著問她:“他說什麼了是不是?他說要將你納側了是不是……?”
被人一語言中,琬玥有些窘迫,眼瞅著臉就紅起來。可她也知道不是害羞裝傻的時候,對淳雯點了點頭,說是。
淳雯一點不喜,反而歎一口氣:“誒!這說來本也沒有什麼不好,你若做了鄂親王的側福晉,也算是個好歸宿。可——可有些事也不能夠想得太天真……我這樣跟你說,納側這件事,敏杭是未在皇上麵前提過一句的,全是他一廂情願。太皇太後與皇太後跟前,他就更是不敢提。索性之前是為了你阿瑪的事情忍氣吞聲,可你阿瑪的事也落了定了,若要納你,為何不出聲……?”她看了琬玥一眼,見她麵色難看,又轉話頭,“可這也不能怪他,人在皇室身不由己的道理,你應該早就懂。再說回他要納你,那必定是康寧入府成婚之後的事情,他自己想得天真,說要納你,可如若康寧不同意呢?她那時是王府的正主子,又是那樣的家族背景,你說敏杭是順著她不順?還是你要看著敏杭為了你,跟皇上跟皇太後一脈又鬧個翻天覆地不得安寧?你大概不知道,今次這件事他就已經攪了個昏天黑地,自你那日進宮後,他日日往這宮裏跑,不死心,要鬧出點什麼來,可到最後呢?還不是順從了?……這皇族子弟啊,都是皇室這條龍身上的鱗,沒有誰能逆著長的,縱有逆鱗,也都是被剔除的命……所以啊,納側之事,我估摸不會有那麼順利的。若到時敏杭真收不了你,三天五日也便罷了,若日子久了,三年五年的,你沒出閣的姑娘怎麼好在鄂親王府上一直待著?況且也不止你一個,你還有個守了寡的姐姐也跟著你……我先不說你們在府上的日子會過得怎麼樣,隻說外頭的流言蜚語,恐怕就夠你們兩姐妹受的……”
這些話,淳雯掏心掏肺地跟琬玥說,琬玥聽下來,也覺得都是道理。這些道理她雖然都懂,可心中仍舊全然不是滋味。她就知道,她跟敏杭到底是有緣無分的,哪有那麼好,就能輕易地守在一起。多年前不可能,如今,更不可能。
她不禁苦笑,這心頭如今都空落落的,疼也不知道,累也不知道,就像失去了什麼,卻又不知道失去了什麼。
她眼神呆滯地望著淳雯,說:“娘娘說的話,琬玥都明白。都明白……”
淳雯卻忽然哭起來:“你也是個苦命的,從小就命途不好。我這個做姐姐的從來都幫不到你什麼,但總有一條,總是希望你好的……今日我說的這些話,你自己回去仔細琢磨些,若想通了,肯放棄敏杭了,托人捎信進宮來,做姐姐的無論如何也會伸手拉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