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酉時末,宴才全散,天也已全黑。敏杭告別了寅禎,隨著鄂親王爺和福晉回府。
才到府,鄂福晉不管鄂親王的反對,便徑直往琬玥的房裏來。敏杭懷中揣著歲安和淳雯捎給琬玥的東西,本也是要往琬玥那裏去的,見鄂福晉去了,便先回去洗澡換衫,等夜再深些再過去。
敏杭洗完了澡,換上了一身月白色單薄的棉布衫,估摸著鄂福晉已經回了房,便獨自往琬玥這裏來。才進院子,便看見琬玥獨自一人坐在槐樹下的石桌旁,也因天熱,所以穿得單薄,更顯得嬌小。
敏杭故意咳嗽一聲,才走近了她。
琬玥還是嚇了一跳,急忙轉過頭來看是誰,卻見敏杭穿著家常的衫子,背手站在她身後。
她連忙起身請安,問聲十阿哥好。
敏杭有些不耐煩,要她起來。然後在她旁邊找了張石凳子坐了,這才看見她,原來眼角是掛著淚的。他心裏又開始不是滋味起來,四處看了看,問道:“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裏,沒有人伺候嗎?”
琬玥一驚,以為他要找茬責怪小明月和簡嫲嫲,連忙解釋道:“伺候的人我打發下去洗漱休息了,我也不過在這裏坐坐,不需要人伺候。”
敏杭看她低眉順眼地站在自己麵前,一副恭順的樣子,可說的話卻又不那麼讓人心順。他別扭起來,本來扔了東西給她回房睡大覺便可以的,可他就不,偏要找她的麻煩:“我不知道你從前在辜王府是什麼規矩,可這裏是鄂親王府,和你們小門小戶的不一樣,凡是都要依著規矩來。那日早晨見我阿瑪,你卻把你那個夥房使喚的丫頭帶在身邊,這就是不敬,額娘雖然不說什麼,可也是看在眼裏的,不要以為她現在寵著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你要記清楚自己的身份,質子就是質子,永遠也成不了主子。今兒個也是,你還沒睡,就放她們下去歇著,這是什麼規矩?縱得下人不知所謂,也是你的不是。”
小門小戶?不懂規矩?琬玥聽著又好笑又好氣,這個狂妄自大的十阿哥!她辜王府好歹也是個王府,是皇室血脈,她阿瑪還是戶部的一把手,他哪裏來的傲氣竟然敢這麼目中無人!還有規矩,他還敢在自己麵前提規矩?她什麼地方不懂規矩了,最不懂規矩的恐怕就是他自己吧!見了長輩也不好好行禮,那日皇後擺宴他也敢不去,竟然還跑來跟自己說規矩!真是滑稽。
敏杭見她不出聲,眼珠子卻滴溜溜轉,估摸著她在心裏頭反抗,抬腳就踢了她一下,力氣不重,卻踢得琬玥一個趔趄,琬玥抬頭起來瞪他,他歪著嘴角道:“怎麼,我教訓你你還敢不服氣?!”
琬玥不想生事,忍下來一口氣,道琬玥不敢。
敏杭這才一口氣順了些,得意起來:“還好你懂事,否則你得罪了我,今日這東西我就扔進塘子裏,看你哪裏找去!”
琬玥聽不懂,問他:“什麼東西?”
敏杭冷哼一聲,從懷裏掏出來裝東西的香袋,一股腦把玩意兒倒了出來:“喏,大格格和淳雯叫我帶給你的,本公子可是冒著被揍的危險給你弄進來的,你知不知道!”
琬玥心思早沒在聽他說話,一見到那香囊和冊子,就撲到了桌邊,她一眼就認出來,香囊是歲安的手藝,刺繡功夫不咋的,可是裏頭滿滿地都裝的是海棠花,冊子是淳雯剪的花樣,一張張都漂漂亮亮地貼在冊子裏,整齊俊秀,是淳雯的手法。她一看到,眼淚就忍不住,嘩啦啦地往外流。方才福晉過來,說雖然見著了阿瑪和姐姐,卻沒有什麼東西帶進來,隻有阿瑪的一句話:好好保重。她的心就像被潑了一桶涼水,到現在都是冰冷冰冷的,現在一見這些,心裏頭又重新暖了起來,不知道有多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