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門口探出頭,顯得有些拘束。
“你……怎麼來了?”他的確不解,但心中意外升起一股暖意。
“哦,”不知是凍的,還是緊張的,她的臉紅撲撲,解釋道:“我來監督你。看得怎麼樣?”
嶽歸洋突然感覺到:明顯的,她在說謊。
見他無端笑起來,一副沒心沒肺。她一怔,說了聲:“看來你安然無恙,那我走了。別再掛課,拜托。”
話音未落,起身欲離開。
他猛地從床上跳下地,攔在她麵前。
略帶訝異地對視了片刻後,他佯裝哭喪著臉,點點自己額頭:“我病重著呢,不信你摸摸看。”
她真的伸出手試了試他的體溫。
嗯,確實病著。
近年底,爺爺身為名醫何等繁忙,父母身居高官應付應酬,弟弟去了美國,大叔叔阿姨英年離世,小叔叔阿姨帶著妹妹常年住在外頭。
偌大的嶽家花園,除了他和住家阿姨,再無他人。
養尊處優的嶽家大少爺,多的是壓力,少的是實質上的關懷。他的無奈沒人會懂。
那一刹那,他感謝,幸好有她。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往回縮了縮,紋絲不動。
“就當是病人任性的請求,讓我抱一會兒。”他說。
他們驀然相擁。雖然她的手懸在半空,不知該不該放下,又不清楚該放在哪兒。
身體接觸後的兩人,個把月內沒說過一句話。
寒假前,班裏組織去體驗試運營沒多久的一號線,從起點站徐家彙上車,到終點站錦江樂園下車,然後自由活動。
她自然和女生們坐在一起,對麵的位置被一群狼搶占。
這其中,他嬉皮笑臉地和同學亂侃,眼梢緊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差不多二十年前,錦江樂園那塊偏僻著,除去樂園,放眼周圍荒涼一片。
她沒隨大部隊,而是一個人留在地鐵站附近隨便晃晃。
嶽歸洋跟了過去,她便走開。他又跟上,她再走開。好似一個在追,一個在逃。
幾番下來,已遠離了集中地,來到一片更荒無人煙的地方。
視野範圍內隻有幾條馬路和數個同時開工中的建築工地。碰上新擴的路,連信號燈都沒正式運行。
他欲跑去十字路口對過,可橫裏突然冒出一輛土方車。
嶽歸洋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啊”地叫出聲。
待車駛離,他無礙,倒是她在那頭一臉驚恐。
他突然大笑,朝她喊道:“田佳釀,從現在開始,你好好聽著!”
“我喜歡你!”
“做我女朋友!”
她羞得一跺腳,背身接著往前走。
看她不答應,他繼續叫:“田佳釀!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
“田佳釀!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
……
最終她停下了腳步,輕聲回答:“好。”
“什麼?我聽不見!”
轉回身,眉眼綻放:“我說,好!”
那個冬日,她的笑容,溫暖了世界,溫暖了他。
他的活動範圍不在閔行,十幾年後因公事重回記憶中告白的地方,卻再不見蕭瑟的十字路口,而是鱗次櫛比的住宅區。
物是人非。
是的,就像他的身邊再也沒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