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茗前世今生數十年,第一次如此強烈地體驗到一種“被需要”的感覺。她性子天生冷淡,這會兒卻忍不住撲到母親懷裏,她緊緊摟著母親的腰,“母親。”她隻喊了這一聲,一切便都在不言中。
吃完飯,母女兩個又說了一會兒話。鳳茗就往自己的屋子裏走。天已經完全黑下來,無星無月的晚上尤其顯得黑暗。鳳茗以前受過訓練,也因為體內玄氣的緣故,她在夜裏也仍舊看得清楚。隻是她仍然想著晚上和母親一塊兒吃飯的場景,心思有些恍惚,不知不覺就走岔了路,走到了她房間不遠處的一條小路上來。她收獲了這具身體前任主人的零零散散的記憶,從那些記憶裏,她知道以前的鳳茗其實經常來這兒。被鳳嫣然她們嘲弄欺負的她不敢反抗什麼,隻是有時候來這條路上自己靜靜待一會兒,吞下那些委屈。鳳茗覺得以前的鳳茗實在太懦弱,所以在她重生為新的鳳茗之後,她從來都沒來過這兒,她決定讓自己和以前的鳳茗徹底再見。
所以走到這兒,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回去。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刹那,她眼角餘光瞥見草叢裏那一點微弱的光芒。
極暗淡極暗淡的紅色光芒,若是有上一星一點星光月光,就能輕易地蓋住這點光芒,不要提與星月爭輝,便是與暗淡的螢火相比,這點光芒也是比不得螢火的。要不是鳳茗眼力好,等閑是不會有人發覺這點光芒的。
鳳茗走過去探看,隻見蔥蔥鬱鬱的草叢裏點上一點淡淡的紅,就像偶然落上去的一點未燃盡的火星。鳳茗本欲伸手把它拿起來,習慣使然的警惕性又讓她謹慎起來。她小心地從體內抽出一縷玄氣,引導著那縷玄氣將那一點火星包裹起來,待那縷玄氣將火星包裹起來之後,她又引導著那縷玄氣將火星往她麵前送。需知使用玄氣本就是粗略調用容易,像這般精細卻是很難。前者隻需要有一點點天賦,後者除了天姿之外還要掌握一種“度”。就好似一般的廚子與大師傅,隻消不是那天上於廚藝一竅不通的,隻要有誌向,都可以為廚子,卻不是每個這樣的廚子都能成為大師傅。鳳茗當然是很有天賦的,但她短短時間就能做到這樣,無疑說明她在悟性,在對玄氣的使用方麵,遠遠超過的普通人,甚至可以說是絕世的天才。
她運用玄氣操縱這點火星離她近了,她才發覺這是一顆很小很小的珠子,看起來玲瓏剔透,很是珍貴,絕對是上好的飾品。珠子上麵還有一個幾乎微不可見的小孔,看起來像是從手鏈或是項鏈上拆下來的。
隻是一顆散落的珠子?鳳茗這樣想著,又覺得不對。即使鳳嫣然貴為三皇子妃,她也沒見過鳳嫣然戴過比這珠子品相更為好的飾品,更不用提隻是宰相夫人的劉夢蘭了,況且這條小路本就很偏僻,除了以前的鳳茗幾乎無人前來,又怎麼會有人在這兒掉了這麼珍貴的珠子?而且……這珠子給她一種很親切的感覺,讓她忍不住就想伸出手去觸摸。
她想到這兒的時候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不對,隻是沒來得及反應,她已經放鬆了對玄氣的控製,於是在她這一放鬆之中,珠子就從玄氣裏掙脫,落到她手裏,觸上她的皮膚,在她手心裏紮根,恨不得吞噬了她整個手掌!
她惶惶然間就陷入昏迷。
在這一刹,她整個人都漫入一種玄妙的境界。就仿若當日練就玄風掌之時那溝通天地的韻味一般,此時此刻她仿如進入了一種溝通湖海的韻味。抬手,揮袖,皆是汪洋,皆是水域。此時,仿佛她就是水,水就是她。
她遨遊在這一派自由而又歡快的境界之中。時而如溪流,靜靜淌過,偶時裹起來一片落葉,唱著歡快的歌兒便順著山岩而下,時而又如茫茫大海,被風一吹,裹起滔天巨浪,斜斜打向旅人的行船。
正遨遊至酣暢之時,四際忽而起了一陣大霧。一片白茫之中隻能瞧見霧的最中央的一點紅光,又聞得上好的好酒與燕炙摻雜的香甜味道,那香味十分濃鬱,若是香味亦有形,怕是比這茫茫大霧還要遮人眼目。
雖然覺到那一點紅光處十分危險,但是在鳳茗心中,又有一種聲音催促著她快些過去。似乎那裏有什麼東西正等待著她一般。
她想象著將自己化身為水的那種感覺,心下一動,並不如何劃動,隻是一眨眼思維的變換,她就已經到達了那紅光之處。此處好酒與燕炙的香味遠比她之前所在的地方更濃鬱。借著那一點紅光,她終於看清楚,茫茫大霧中所隱藏的正是一條黑色巨龍。巨龍正在茫茫大霧之中飲酒食燕炙,時而還抖動身子,帶出幾許波浪來,似乎它是醉了的樣子。
而那紅光就是這條龍下巴上的一顆紅珠,珠子本是極致的黑色,卻不知為何,散發著不滅的紅光。
鳳茗仔細看去,抬目卻正對上這條龍的兩顆眼睛,那兩顆眼睛極大,也極凶惡,雖然帶著幾分醉意,卻顯得更為危險。隻是被那雙眼睛看上一下,便能覺得將有大禍臨門。隻是這條龍雖然看向了她,卻隻是一瞬便將頭轉過去,竟像是什麼也沒瞧見似的。那情形就像是鳳茗的存在根本不是存在。
鳳茗還沒來得及細想,心頭的那個聲音又開始再一次地催促她。比起之前那模糊不清的意向,這個聲音表達的意思顯然更強烈了一些。好像越靠近這條龍,這個聲音的意識就越清醒一般。
鳳茗仔細聽清了這個聲音所述的話,“要,要,要……”
她滿頭霧水,在心裏問道,“你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