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麵沒有人!
至少在這兩名如今的保安專家、以前的法國外籍軍團士兵眼裏,這座廢棄的工廠的院子裏一個人都沒有。為了保險,他們提著手槍,一左一右分散開來,在廢料堆、灌木叢、倒塌的矮牆後、瓦礫遍地的舊宿舍裏一一排查。這裏捅捅,那裏翻翻。
是的,沒人埋伏在這裏。以專家的名義,他們確保這一點。
於是,一名保安拿起對講機,向外麵的同事發出信號。然後他們拿著槍,背靠背站在院子中央,掃視著兩米多高的院牆,以防有人突然從那裏翻進來。兩俄畝大小的院子異常安靜,就是有隻飛鳥掠過,也會立刻引起他們的警覺。
其實,院子裏麵有個人!
這是一名俄羅斯聯邦安全局緊急特別行動小組的成員。該小組名稱縮寫為“SSG”,專門執行“法外殺戮”任務。這是現實版的“特警判官”,他們用恐怖手段來對付恐怖分子,震懾國家的敵人。
這位SSG高手穿著“變色龍”迷彩服。穿上它,在某個環境裏靜靜地待上兩分鍾後,迷彩服上就會出現與背景完全相同的圖案。它還可以遮擋人體紅外輻射,將臉和手都遮蓋後,即使有人用上紅外探測儀,也不會發現它所覆蓋的埋伏者。
SSG高手已經在兩段院牆的夾角裏站了一刻鍾,身體緊貼磚牆,和它融為一體。不光是變色迷彩服,就是他的身體也幾乎凝結成牆磚。他調勻呼吸,胸膛看不出明顯的起伏。一名保安曾經巡視到離他十米遠的地方,銳利的目光就從他身上掃過,最後還是轉向了別處。
選擇站在角落裏,是為了不讓別人從側麵發現自己的存在,這名SSG的高手成功了。
刹車聲在外麵響過一分鍾後,院門口出現了四個人。左右兩人同樣是從法國外籍軍團轉行的職業保安,中間是SSG隊員的目標,一名涉嫌洗錢的俄羅斯商人。此人身邊還有個其貌不揚的矮個子中年人,看打扮好像是商人的助理,或者財務會計之類的小角色。
SSG隊員慢慢從鬥篷式的迷彩服下麵掏出槍,槍口緩緩地向上抬,向上抬……剛抬到四十五度角的位置上,那個矮小的“會計”突然掃了他一眼。是的,並非巧合,小個子就是在看他!目光停在他頭部的位置上!
出了什麼問題?他執行過七次這樣的任務,從未失手。這套變色迷彩服連眼睛都要蒙住,隻是眼睛部位的麵料稍薄,可供他朝外看東西。這樣的偽裝可謂萬無一失。這個“會計”什麼設備都沒用,他真發現自己了嗎?或者,迷彩服出了問題,自己已經現了形?
來不及細想,SSG隊員迅速抬平槍口。與此同時,那個“會計”身子橫出,左肩膀撞開洗錢商人,右手拋出一件什麼東西,朝他這裏疾飛而來。那東西看上去像枚手雷,SSG隊員情知不好,轉身急閃。拋來的東西撞到牆上,像雞蛋一樣破裂開,一團粉塵彌漫到周圍的空氣裏,其中一小部分灑到他的身上。
那是銀行用來識別搶劫犯的熒光染色劑,一旦濺到身上,就是用溶劑都洗不掉。
知道自己徹底現形,SSG隊員頭也不回,反手朝那群人連開兩槍。一聲慘叫從背後傳來,他沒時間察看自己的戰果,幾個箭步躥上一截斷牆,在耳邊“嗖嗖”的子彈聲中跳了出去。
那是他進來潛伏時就偵查好的逃生線路,矮牆後麵是舊工廠的辦公區,地形複雜可供隱蔽。豈料他雙腳剛剛落地,後麵就傳來輕而急的踩踏聲。居然有人能追上來!SSG高手並不回身,僅憑聽覺,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回了一槍,繼續朝著辦公區疾跑。
踩著碎玻璃、踩著枯枝、踩著廢紙板,那聲音如影隨形。SSG高手不由得回身瞄了一眼,居然就是那名會計模樣的矮個子。此人跑起來躬著腰,姿態有幾分像某種野獸,雖不雅觀,卻十分迅捷,眼看就要追上自己。
SSG隊員心中一驚,出道以來,除了自己的隊友,他從未見過如此高手。不,現在還有辦法。他已經跑到廢廠房的辦公區,麵前是一排平房。SSG高手撞開破門,闖進走廊。他要在這種狹窄的地方,憑借高超的格鬥術解決對手。這個矮個子可能很靈巧,但力氣終究有限。
SSG隊員剛剛站定,耳邊就傳來玻璃破裂聲,跟蹤者撞開窗戶,從旁邊幾乎跟他同時跳了進來。SSG隊員舉手就是一槍。來人雙腳踩在牆上,身體如猿猴般騰空躲過這一槍。
怎麼會失手?憑借本能反應,SSG隊員又打出一槍。眼前黑影一晃,那個人已經站在他麵前,牢牢抓著槍管,甚至把槍口抵在自己的腦門上,一雙眼睛在槍口下麵嘲笑地望著他。
SSG高手這下精神崩潰了,對手的手指宛如鋼鉗,他抽不回手槍,神經質地連連扣動扳機。他忘記了,剛才已經打光了所有子彈,而對方卻好整以暇,一路追趕中還幫他計算著發槍數!
“要活的!”
外麵傳來一聲粗暴的喊聲。SSG隊員聽到後,第一反應就是咬破齒間藏著的氰化物膠囊,那是間諜們的傳統裝備。活下來慘遭刑訊逼供,遠不如一死了之更痛快。
就在這一瞬間,矮個子伸出鋼鉗般的右手捏住他的兩腮,一用力,就讓他的下巴脫了臼。
然後,矮個子迅速打出一拳,正中他的太陽穴。昏迷前的一瞬間,這位SSG高手仍然在想一個問題——他是怎麼被發現的?
一分鍾後,兩個保安扛著昏迷不醒的敵人,另一個保安架著中槍的同事,所有人圍著那個俄國商人退出廢廠房,回到停在外麵的防彈汽車上。四個在法國外籍軍團受過訓的專業保安原來瞧不上這個綽號“白狐”的矮個子,現在不得不從心裏佩服。
這一行人不再等候接頭者,迅速離開現場。
又過了十五分鍾,位於莫斯科盧比揚卡區的俄羅斯聯邦安全局總部裏,行動指揮官維克托·佐林得到任務失敗的報告。“聽說……聽說他們請了一隻‘白狐’作護衛。”助手結結巴巴地彙報說。
“你事先為什麼不彙報!”佐林大怒,這樣重要的消息他居然不知道。
“我們……我們覺得那隻是個傳說。”助手分辯道,“我聽說過‘白狐’計劃。不過,哪裏有什麼特異功能,那完全是偽科學。”
佐林看了看這名助手,他隻有三十歲,腦子裏雖然灌了不少新知識,但並不熟悉那些舊秘密。“把你腦子裏的那些科學拋掉,記住我的話——‘白狐’真的存在。以後再遇到有關‘白狐’還在活動的情報,你要馬上告訴我!”
那東西豎起來後,看著很像一台X光機。
技術工人還在調試著儀器,王鵬翔撫摸著眼前這台“X光機”。它的造型很時尚,表麵覆蓋著青灰色的塗層。不過它並非X光機,而是一台正電子輻射斷層攝影機,簡稱PET。
一個人喝下做過放射性處理的水,然後進入PET,它就會拍攝下此人大腦活動時血液流動情況的造影。大腦的哪個部位活動更劇烈,那裏的造影也就更鮮明。
利用這一原理,PET能夠間接記錄人類心理活動時大腦的變化。十幾年來,它已經成為心理學家的尖端科研利器。
不過,以前老款的正電子輻射斷層攝影機更像核磁共振儀,被試必須安靜地躺下來,被送入一個掃描隧道,它才能起作用。這意味著PET隻能記錄人在靜臥時的心理活動,而人類一旦處於清醒狀態,很少有什麼重要的事會在床上完成。
“老大,您是說,全世界隻有三台這樣的新款機?”
被王鵬翔叫作“老大”的人,是一名三十多歲的年輕學者,香港中文大學體育心理學專家何誌浩。王鵬翔隻是個本科生,入學半年以來,因為天稟聰穎,且他自己也有很強的運動能力,所以被老師們早早選來參加實驗。既當被試,也做助手。
“是兩台,而且還不能算新款,隻是人家公司的樣機!”
何誌浩正在調試PET的主控計算機,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興奮,就像大孩子拿到了新玩具。校方為保證實驗條件領先全球同行,不惜血本買下這台樣機。從現在開始,人類被試在PET裏麵不是隻能躺著,還能坐著、站著,甚至擺幾個簡單造型。這離真實的人類活動盡管還隔著太平洋那麼寬,但比隻能記錄靜態心理活動的同行,卻已經領先了一個身位。
“老大,是讓我進去作被試嗎?這次玩什麼?”
在這個體育科學係裏,王鵬翔已經多次充當課題樣本。他們要研究世界頂尖的運動員,從中收集最出色的生理和心理數據。那些運動員文化水平不高,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專家學者雖明白科學原理,卻沒有那麼好的運動天賦。直到王鵬翔入學後,他們終於找到了合適的人選,可以同時解決這兩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