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翰文也靜靜地看著他。

“高老爺,‘以怨報德’幾個字怎麼解?”嚴世蕃突然問道。

“君子有德,小人無德。”高翰文的回答十分簡短。

“你就是小人!”嚴世蕃咆哮了,“一個翰林院七品檢點,我保舉你出任杭州知府,你卻夥同旁人壞我的方略,以致朝廷改稻為桑國策功敗垂成。年前居然還串通那些人暗中搗弄一本什麼真經欺瞞皇上!端老子的碗砸老子的鍋!你還有臉跟老子說君子小人!”

高翰文:“嚴大人,我高翰文是兩榜進士,出任杭州知府,供職翰林院,吃的都是朝廷的俸祿,不是你嚴家的飯食。”

嚴世蕃萬沒想到這個高翰文居然如此強悍,氣得渾身都抖了:“狗屁兩榜進士!一個商人玩剩下的藝妓都當個寶貝娶到家裏,你高家十八代祖宗的臉都讓你丟盡了!你說,沈一石那個藝妓現在哪裏!”

嚴世蕃這幾句話就像在高翰文的心窩猛地搗了一拳!

高翰文慢慢閉上了眼,眼前便倏地幻出了一片熊熊火光,似是沈一石琴房正在燃燒的熊熊大火!

高翰文立刻睜開了眼,那火光隨之消失。可此時的高翰文臉色已然有些白了。

嚴世蕃以為自己這一招刺中了他心中的要害,緩和了語氣:“知道錯了,回頭有岸。我今天親自來,就是念在當初是我舉薦的你,皇上也是看我的麵子把你從詔獄裏放了出來。你說,張真人的那函真經是不是沈一石給那個藝妓的?你隻要說了實話,我不保你也得保你。”

高翰文壓下心中的一口氣,淡淡地道:“我這裏沒有什麼藝妓,隻有高某的妻子。至於嚴大人說的什麼真經,高某不知道,更與我妻子無關。張真人降世,將真經轉托王妃進獻皇上,群臣都上了賀表。嚴大人要另說一套,可以去問裕王,去問王妃。”

“不要跟我說裕王!”嚴世蕃又咆哮了,“我告訴你,裕王和王妃也是受了你們的騙,欺君之罪查不到王爺和王妃身上去。你和你背後的那些人要打量著抬出裕王和王妃我們便不敢查,那就錯了。司禮監那邊提刑司、鎮撫司的人都等好了,一到子時徐階、高拱、張居正那些人一個也跑不了!”

高翰文仍然是不緊不慢地道:“嚴大人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正月十五不抓人?”嚴世蕃又緊緊地盯向高翰文,“正月初一老子還殺過人呢。來人!”

一個隊官跑了進來。

嚴世蕃:“搜!把那個女人給我搜出來!”

“慢。”那隊官還沒應聲,高翰文立刻喊住了他。

嚴世蕃緊跟著手一舉,止住那隊官,望著高翰文:“想明白了就好,把那個女人叫出來,說清楚了,我可以網開一麵。”

“我的妻子現在就在後院正屋裏,可已經叫不出來了。”高翰文平靜地說道,“因那間屋子裏都堆滿了柴,也澆滿了油。嚴大人,你的人一去,立刻便是一把大火。無需半個時辰,便是一堆灰燼。她死了,我跟你去都察院。也可以跟你去見皇上。”

這下輪到嚴世蕃的臉白了,好久他的牙咬得格格地響:“好,你狠!”

那隊官也怔在那裏,可又不得不問:“小閣老,後院還去不去?”

嚴世蕃一腳踹了過去:“去放火嗎?去統領衙門,立刻調幾部水車來!”

“是!”那隊官慌忙跑了出去。

前院傳來了傳令聲,幾個官兵立刻向前院門外奔去。

高翰文在椅子上平靜地坐下了。

嚴世蕃那張臉滿是狠毒,在上首火盆前的椅子上墩地坐下了,從袖子裏倏地抽出了一把折扇,朝著火盆猛扇了幾扇,火盆裏的火苗還是不旺,嚴世蕃幹脆將那把折扇往火盆裏一扔,扇子燃了起來,他伸出了手,竟烤起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