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竟傳來了馬蹄聲和車輪壓雪聲。一盞燈在大雪中發出昏黃的光向這邊飄過來了。

是一輛馬車,在詔獄門前停下了,趕車的撣了撣身上的雪,插了馬鞭,從轎廂前跳了下來,搬下他坐的那條矮凳放在車把邊,撩開了厚厚的車轎簾:“到了,夫人。”

一個女子從轎廂出現了,那車夫攙著她踏著矮凳走下了馬車。盡管馬車上那盞燈不甚明亮,那女子也穿著鬥篷大氅,依然能看出,她是芸娘!

芸娘一眼就看見了蹲坐在門前的齊大柱的女人,疾步走了過去:“沒見到七爺?”

齊大柱的女人抬頭望著她,隻點了點頭。

芸娘也蹲下了:“見不到七爺就回家吧,我們另想辦法。”

齊大柱的女人搖了搖頭:“夫人,你回去吧。”

芸娘:“你蹲在這裏也救不了他,也見不著他。”

齊大柱的女人:“雖見不著,我坐在這裏他就知道,我在陪他一起過最後這個小年。”

芸娘眼中閃出了淚花,握住了柱嫂的手:“隻要還沒行刑,我們就總有辦法。”

柱嫂眼中閃過一道光:“夫人,誰能救他?”

芸娘:“回去,回去就知道,高大人正在想法子。”

“冷。”柱嫂又失望了,將手從芸娘的掌握中慢慢抽了出來,“夫人,你回家吧。”

芸娘有些生氣了:“要怎樣說你才肯跟我回家。”

柱嫂:“夫人,我知道你和高大人都是好人。高大人的職位救不了他。他是出不來了。我們人既不能見,變了鬼,我的魂總能見著他了。”

芸娘本就是性情中人,見這個柱嫂比自己還死心,這時既震驚又感動,貼到她的耳邊低聲地:“他一定能出來。這裏不好說話,回家,你就會知道,我們另有辦法。”

柱嫂眼睛又亮了一下,接著又暗了:“夫人的心我知道,沒有辦法的。”

芸娘:“我要是騙你,你再坐到這裏來。好不好?先跟我回家。”說著便費力拉起柱嫂。

柱嫂將信將疑地站起了。

“走吧。”芸娘拉著柱嫂的手走向馬車。

芸娘先上了車,拉住柱嫂的手,柱嫂依然在車下站著,兩眼望著那道黑門。

芸娘急了對那車夫吩咐道:“把她抱上來。”

那車夫也顧不了許多了,從背後抱起柱嫂送上了車,芸娘將她一拉,拉進了轎廂。

車夫將車簾放好了,又將那條矮凳放了上去,抽出鞭杆,舉起來剛要甩,立刻又停在空中,望了一眼詔獄的大門,將鞭杆在馬臀上輕輕一拍,低聲喝道:“駕!”

那馬拉著車在雪地上慢慢走去。

燈火照耀下,高翰文交給張居正的那個盒子這時已擺在裕王的書案上!

裕王疑惑地望向身邊的張居正:“什麼東西?”

張居正:“天物!王爺打開來看就知道了。”

裕王更疑惑了,手伸到盒子蓋突然有些怕了,停了下來:“什麼天物,裝神弄鬼的,告訴我。”

張居正微笑裏帶著肅穆:“這樣東西當初成祖爺就曾經派好多人找過,一直沒有找著。老天有眼,今天讓我們得到了。明天讓王妃和世子帶進宮去獻給皇上,皇上一定龍顏大喜。”

裕王漸漸興奮了,在那裏想著,突然向寢宮那邊喊道:“李妃!”

李妃顯然早在裏麵等著了,這時正裝走了出來:“張大人來了?”

張居正深深一揖:“參見王妃。”

裕王:“張師傅帶來個罕見的東西,說是能讓你明天呈給父皇的,一起來看看。”

“是。”李妃走了過去,靠在裕王身邊。

裕王對張居正說道:“打開吧。”

張居正先揭開了盒子上的銅扣,兩手掀開了盒蓋。

裕王和李妃的目光同時望了過去,盒子裏竟是兩本已經發黃的抄本!

裕王目光疑惑了,李妃目光也疑惑了,同時望向張居正。

張居正輕輕地拿起上麵那本薄的抄本,又小心地掀開了第一頁。

——抄頁上第一行標題“老子太上道君道德真經”幾個大字赫然醒目,那字不是墨寫的,呈暗紅色。底下便是一行行《道德經》的正文!

裕王和李妃仍然不解,在等著張居正解答。

張居正:“一百多年前那個張三豐張真人,王爺和王妃應該知道。”

裕王立刻悟了:“這是張真人的手跡!”

張居正:“豈止手跡,這本《道德經》,還有那本《南華經》都是張真人在一百二十歲的時候發大願心用手指的血寫出來的。”

裕王的眼睛亮了,李妃的眼睛也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