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當值的太監很快出現在門外。

呂芳指著朱七:“把他押到陳洪陳公公那裏去,等候發落!”

“是。”兩個當值太監便去拿朱七。

“用不著。”嘉靖一句話把兩個太監的手定在半空中,“無非是把朕這座金鑾殿拆了嘛。”

這話一出,呂芳急忙跪下了。門外兩個當值太監也在朱七的身邊跪下了。

既緊張又尷尬的是嚴嵩和徐階,這時想跟著跪下又不幹自己的事,不跪下嘉靖這時已然是龍顏震怒,二人都僵在那裏。

嘉靖眼睛瞟向了他們:“就拆了金鑾殿,你們各人也分不了幾片瓦去。”

這就不得不跪下了,嚴嵩和徐階都跟著跪了下去。

這時反而是朱七抬起了頭挺直了身子望著嘉靖:“奴才無狀,犯了天大的罪,奴才這就自行去提刑司聽候處死!”

那五個人都趴著,這時隻有嘉靖的目光接著朱七的目光。朱七立刻感到萬歲爺的目光中並無怒意。嘉靖這時又把目光移望向他的額頭,見那額頭渾然無事,嘴角掠過一絲似笑非笑:“砸碎一塊磚,與天什麼相幹?朕也不要你死,這塊磚朕也不換。朕還讓你去審那個齊大柱,與海瑞有關就辦海瑞,與別人有關就辦別人。要是與任何人無關,就除了這個禍根,讓他過了小年,臘月二十三朕等著你頂著塊磚來把地補上。”

朱七似乎從嘉靖深邃的目光中看到了什麼,這時心亂如麻,這個頭隻好磕在門檻上:“奴才謝萬歲爺隆恩!”接著站了起來向殿外走去。

嘉靖的目光望著朱七山一般的背影欣賞到消失以後,才轉望向跪在地上的嚴嵩、徐階和呂芳:“朕都不驚,你們驚什麼?都起來吧。”

嚴嵩、徐階和呂芳都站起了,兩個當值太監反而還跪在門外,呂芳:“朱七都走了,你們還待在那裏等著過年哪?”

兩個當值太監慌忙爬起,躬著身子退了出去。

呂芳的這句話使嘉靖破顏一笑,望向已然坐下的嚴嵩和徐階:“你們家裏的人是不是也這樣淘氣?”

嚴嵩和徐階同時又欠了欠身子,幾乎同時胡亂答道:“是。”

嘉靖:“浙江那個人通倭的事你們都聽到了。讓鎮撫司去審,牽涉到任何人朕都絕不姑息。徐階。”

又直呼其名了,徐階連忙站起:“臣在。”

嘉靖:“奏請朕調海瑞去嚴閣老家鄉的本章就是你的學生趙貞吉上的。你說,這個海瑞還能夠用嗎?”

徐階:“至少在審清通倭情事之前,此人要革職待查。”

“嗯。”嘉靖應了一聲,又望向嚴嵩,“嚴閣老,這樣辦這個案子,嚴世蕃滿意否?”

嚴嵩也站了起來:“臣以為通倭這件事絕對與海瑞無關。臣同意趙貞吉的提議,讓海瑞去江西分宜任知縣。”

嘉靖:“嚴閣老這是給朕的麵子啊。呂芳。”

呂芳:“奴才在。”

嘉靖:“海瑞是朕的兒子向吏部推薦的。你向裕王傳朕的口諭,嚴閣老給他麵子,這個海瑞朕也就不追究了,叫他往後不要再向吏部胡亂薦人。”

呂芳:“是。”

嘉靖:“江浙是朝廷賦稅重地,海瑞不能再待在浙江。調江西,但也不要去嚴閣老的老家,離嚴閣老老家二百裏有個興國縣,那裏的百姓苦,就讓他去那裏。徐閣老,你明天就把這個廷寄寄給趙貞吉。”

徐階:“是。”

“悶。朕也要打開窗戶透透氣了。”嘉靖也從蒲團上站了起來。

呂芳走到窗前將窗戶一扇一扇又打開了,寒風立刻襲了進來。

嘉靖的絲綢袍子也立刻飄起來了,望著嚴嵩和徐階:“這裏冷,你們還是都回自己的熱窩裏去吧。快過年了,別的事過了年再說。”

嚴嵩和徐階慢慢跪下了,磕了個頭:“是。”

徐階自己站起了,呂芳攙了嚴嵩一把也站起了,二人慢慢退了出去。

嘉靖用餘光望向退出隔門的二人。

嚴嵩一臉茫然。

徐階一臉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