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烤漆又有羽毛,這份急遞投入火盆立刻冒出一股黑煙!

呂芳連忙拿起撥火的銅鉗將那份急遞夾起伸到火上,那急遞才燃了起來!

嘉靖還挺直地跪在神壇火盆前,左手依然高舉著趙貞吉、譚綸那份奏疏:“趙貞吉、譚綸這份奏疏,一一列舉了鄭泌昌、何茂才貪墨國帑、搜刮民財諸般罪名,審問詳實,鐵證如山。嚴閣老。”

嚴嵩立刻趴下頭去:“臣在。”

嘉靖:“因該二人都是嚴世蕃舉薦的,你就不要過問了。”

嚴嵩趴在地上:“臣知罪。”

嘉靖:“用人之道貴在知人。兩京一十三省的官員都要靠你們舉薦,有實心用事者,如胡宗憲。有顧全大局者,如趙貞吉。這都是好的。像鄭泌昌、何茂才這等碩鼠竟也薦任封疆,嚴世蕃的眼睛未必瞎了?”

嚴嵩不得不落實回話了:“嚴世蕃無知人之明,臣奏請革去他的吏部堂官之職。”

僅僅是無知人之明?徐階在等著嘉靖表態。

嘉靖的背影看不出任何表態,稍頃卻說出了讓徐階更加失望的話:“嚴世蕃舉薦的人未必都是差的。譬若那個高翰文,去了浙江就並未和鄭泌昌、何茂才同流合汙,倒被革職關在詔獄裏?一篙子掃倒一船人,鎮撫司那些奴才是如何辦差的?”

這便需呂芳回話了:“這是奴才失職,奴才這就命鎮撫司放人。是否讓他仍回翰林院複職,請主子聖裁。”

嘉靖:“當然官複原職。徐階。”

徐階本就趴在那裏,這時應道:“臣在。”

嘉靖:“趙貞吉是你的學生,譚綸是裕王的門人,他們聯名的奏疏就交由你票擬批答。不要在內閣票擬,帶到裕王府去,把高拱、張居正也叫上,鄭泌昌、何茂才如何擬決,還有胡宗憲、戚繼光一幹有功將士如何褒獎,你們一起擬個條陳呈司禮監批紅。以示朕一秉大公。”

這個結果也就是徐階早就預料的結果,這樣的結果雖然未能直接傷到嚴氏父子的身上,也已經傷到他們的臉上。

“是。”徐階這一聲便答得十分鄭重,低著頭高舉雙手等接趙貞吉、譚綸那份奏疏。

呂芳已經從嘉靖手中接過那份奏疏,這時遞給了徐階。

該收場了。嘉靖依然挺跪在神壇前:“今日中元,朕要祭天,你們也要回去祭祖。都退下吧。”

徐階捧著那份奏疏本要站起,卻發現呂芳來攙嚴嵩時,嚴嵩依然趴在地上,不肯起身:“啟奏聖上,臣尚有二事請旨。”

嘉靖這時依然是跪著的,如此良苦用心,調鼐陰陽,再有事也不應這時還奏,背對著他,聲調已然露出不悅:“奏。”

嚴嵩:“眼下大局無非兩端,一是充實國庫,二是東南剿倭。改稻為桑所用非人,江南織造局今年五十萬匹絲綢萬難織成,前方軍需,各部開支均已告竭。臣奏請鄢懋卿南下巡鹽,清厘鹽稅,充作國用。”

嘉靖臉色稍稍緩和了:“準奏!”

嚴嵩:“胡宗憲東南抗倭已屆決戰之局,臣聞報有走私刁民名齊大柱者曾有通倭之嫌,不知何人所派先今潛入軍營,就在胡宗憲身邊。此人倘若真是倭寇奸細,則遺患巨大。是否請徐階和兵部一並查處?”

所謂通倭情節在海瑞呈奏的供狀證言中已經寫得明明白白,現在供狀證言都已燒了,嚴嵩卻翻出此事,嘉靖心裏明白,徐階心裏也明白,他這明顯是在找補今日的輸局了。

嘉靖眼中立刻掠過一絲精光,沉默稍頃忍著答應了他:“準奏。還有嗎?”

嚴嵩磕了個頭:“臣叩辭聖上!”

呂芳這才將他攙了起來。

徐階這也才跟著又磕了個頭站了起來。

嘉靖依然挺跪在神壇前,二人這就隻能躬腰後退著出去了。

呂芳攙著嚴嵩躬腰慢慢向門邊退去。

徐階雙手高舉奏疏彎著腰跟著慢慢向門邊退去。

嘉靖還是挺跪在神壇前,慢慢抬起了頭,向那幾塊牌位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