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茂才本是一條硬漢,這時被鄭泌昌這一番難得的硬氣煽得那股熱血一下子衝上了腦門,用從來沒有過的眼神望著鄭泌昌:“老鄭,同僚幾年我他媽的一直看不起你。今天,我他媽的誰也不服,隻服你了,心服口服!”說著竟當著眾人向鄭泌昌磕下頭去,而且磕得山響。磕完頭他接著轉過了身子,抬頭望向趙貞吉,望向譚綸、海瑞和王用汲,大聲嚷道:“問吧!問吧!隻要你們敢問我他媽的就什麼都敢說!”
“我現在就問你!”海瑞拍案而起,“今年五月初三,新安江九縣的閘門你是奉誰的命令扒開的!”
剛才還咆哮的何茂才突然又愣住了。趙貞吉、譚綸、王用汲還有四個錦衣衛也都被海瑞這突如其來的一問緊張起來。
何茂才望向了鄭泌昌,鄭泌昌這時依然兩眼通紅,顯是在想著如何抵抗。
海瑞憤慨之極:“幾千百姓死於洪水,幾十萬人無家可歸!如此傷天害理,無論是你何茂才、鄭泌昌還是任何人,都死有餘辜!居然還要挾我們敢不敢問?我現在就告訴你們,沈一石貪墨受賄一案,新安江毀堤淹田一案,井上十四郎從臬司衙門大牢放出去一案,這三件案子不管牽涉到哪個衙門,不管牽涉到誰,別人不問,我海瑞也要一問到底!”
“牽涉到宮裏呢?”鄭泌昌硬聲反問。
海瑞:“尚衣監、巾帽局、針工局,皇上已經下旨徹查!宮裏還有誰牽涉到這些案子,你現在就說。說!”他又猛拍了一下大案。
鄭泌昌被他憋住了,知道自己這一套在這個海瑞麵前一點用也頂不上,避開了他,咬著牙轉望向趙貞吉:“趙中丞,是不是牽涉到任何人我都能說?”
趙貞吉不得不出麵阻止了,“啪”的也拍響了驚堂木:“大奸大惡從來冥頑不靈!”說著他倏地站了起來。
海瑞原就是站著的,譚綸、王用汲和四個錦衣衛這時都跟著站了起來。
趙貞吉:“鄭泌昌由譚綸譚大人會同北鎮撫司兩個上差審訊,何茂才由海知縣、王知縣會同北鎮撫司兩個上差審訊。恭奉聖命,身為主審,我把話說在前頭,這兩個人如果為了逃避罪責膽敢誣陷朝廷甚至誹謗聖上,《大明律》第一條第二款在,你們知道該怎麼做!”說完將驚堂木又重重一拍,接著深望了一眼譚綸,徑自走了進去。
譚綸:“將欽犯收押待審!”
四個差役立刻奔進來夾起了鄭泌昌、何茂才拖押了出去。
譚綸望向了海瑞、王用汲和四個錦衣衛:“諸位先到提審房稍候,我跟趙中丞商議後再審訊欽犯。”說完他也向後堂走去。
“那個海瑞是個南蠻。譚子理,你怎麼也不懂事?”趙貞吉跨進簽押房門取下官帽,譚綸還沒跟進來,當值的書吏便連忙進來接那官帽。
“出去!”趙貞吉一聲低喝。
那書吏嚇得連忙退了出去。
譚綸跟進來了:“我不知中丞這話什麼意思。”
趙貞吉:“真不知道什麼意思我就教你。”說著坐了下來。
譚綸心中不快也隻好坐了下來。
趙貞吉:“譚子理,你是誰的門人?”
譚綸怔了一下:“中丞有話直說。”
趙貞吉:“那我就直說。你譚綸是裕王的門人,我趙貞吉是徐閣老的門生,徐閣老又是裕王的師傅。皇上這一次把你把我還有裕王舉薦的兩個七品小官都派來審這個案子,聖意為何?”
譚綸聽出了他話中的深意,肅然答道:“當然是為了清除奸黨!”
“還有呢?”趙貞吉緊接著問。
譚綸想著,卻一時找不到答案,隻望著趙貞吉。
趙貞吉:“還有就是要看看裕王爺這邊的人到底可靠不可靠。”
譚綸有些警悟了:“請說下去。”
趙貞吉:“奸黨把持朝政二十多年,擾亂朝綱構陷忠良斂財貪墨,為什麼就一直不倒?是因為他們把大事小事都牽著皇上,動他們就勢必有傷聖名。剛才你在大堂上背讀聖旨能夠一字不差,為什麼就沒能從旨意中看出皇上的苦衷?皇上為什麼一麵說他老人家四季常服不過八套,一麵又要把楊金水押解進京,還要追查尚衣監和巾帽局?這是告訴我們,宮裏的事由宮裏去審。也是相信我們,這個案子交給我們便不會牽涉到他老人家。因為我們是裕王的人,兒子不會說父親的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