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了,沈一石發了多大的財,有多大的名聲,大家都知道。”何茂才站在那裏,望著那幾個坐在兩側的徽商大聲說道,“現在,他這麼大一份家當我們為什麼會分給你們?兩條,一是你們都是胡部堂的鄉親,肥水也得流在自家田裏。二是幾位也都是有信譽有家底的人,能把這二十五座織房好好接過來,為織造局把這個差使當下去。接下了作坊,往後,沈一石能在宮裏能在官府拿到的東西你們也都能拿到。現在,就聽各位一句話,各人願意接多少作坊。說定了,我們今天就簽字畫押。”

幾個徽商沒有立刻表態,而是互相望了望。接著一個中年徽商問話了:“我們有件事還不甚清楚,想請問幾位大人。”

何茂才:“你說。”

那位徽商:“沈一石二十五座作坊、三千架織機到底是織造局的,還是他自家的?要是織造局的,我們怎麼敢白要宮裏的財產?要是他自家的,現在又已被抄了,是罪產,分給我們,朝廷能不能答應?這些不講分明了,我們的心落不到實處。”

何茂才一下子就急了:“這有什麼不分明的?楊公公是織造局的監正,他老人家就是宮裏的人。他現在坐在這裏,朝廷不答應,我們敢把這些作坊分給你們嗎?”

坐在左邊第一位的一個老年徽商:“楊公公和兩位大人不要生氣,我們無有誠意,也不會來了。適才王老板說的那個擔心,實話說,我們大家都有。當然,如果楊公公能給我們交個底,我們自然就沒有這個擔心了。”

那些商人都把目光望向了楊金水。

鄭泌昌的眼緊緊地望著楊金水,賠笑道:“楊公公,你老是不是說幾句,也好讓他們放心。”

楊金水:“那我就說幾句。沈一石這些作坊不是織造局的,可這麼多年來他確實是在為宮裏當差。現在他是犯了別的官司,家產才被官府抄了,官府怎麼處置,織造局認可就是。”

“都聽到了吧?”何茂才望向那些徽商大聲問道。

那個王老板繼續問道:“請問幾位大人,沈一石平時織賣的絲綢都不要繳稅,我們接了他的作坊是不是也可以不繳稅?”

鄭泌昌接言了:“你們接了作坊後就是給織造局當差了,自然無需繳稅。”

老年徽商接言問道:“總不成又不要我們繳稅,織造局還拿錢買我們的絲綢,那好處豈不都讓我們得了?”

何茂才又要插言了,鄭泌昌攔住了他,先望了一眼那位老年徽商,又慢慢望向其他幾位徽商:“這話問到了點子上。皇糧國稅,做哪一行的都得繳納。既不要你繳稅,你們當然就得要為宮裏貢繳絲綢。這是一筆細賬。諸位耐住性子,待後我們會一筆一筆跟你們算清楚。算完了以後,你們就會知道,接了沈一石這個事,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幾個徽商立刻在底下交頭接耳起來。

“這話幹脆挑明了好!”何茂才擔心事情不成,不喜歡鄭泌昌還這般繞著彎子,大聲接過話來,“接沈一石家財這個事,我們找的也不隻你們幾位。南京、蘇州、杭州還有十幾家商家都想接。我剛才也說了,為什麼給你們,因為你們是胡部堂的同鄉,有幾位還和胡部堂有親誼。你們要是猶疑,明天別的商家來,我們就隻好給他們了。你們要接這個事,就趕快報個數。二十五座作坊,各人要多少,現在就簽字畫押。”

幾個徽商被他這樣一說,都麵麵相覷。

那個老年徽商:“請問何大人,我們如果每人要五座作坊,今年各要給朝廷貢繳多少絲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