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牢頭討了個好大的沒趣,訕訕答道:“小的明白了。”答著連忙向藥鍋走去。
海瑞便又對譚綸:“應該在裏麵房舍裏,我們到裏麵找去。”說著便繼續向前走去。
譚綸任他一個人向前走去,跟李時珍目光一碰,兩人都站在那裏,同時向兀自朝前走著的海瑞望去。
“沒叫人跟著李太醫嗎?”海瑞以為譚綸還跟在身邊,便一邊走著一邊隨聲問道,卻不見應聲。便又站住了,往一旁看時,才發現譚綸不在,回過頭去,看見月光和燈籠光下譚綸和剛才那人站在一起,臉上隱約還發出詭笑,便立時明白了。怔了怔,連忙回身走去。
“子理,這位便是李太醫?”海瑞一邊望著李時珍,一邊望著譚綸。
譚綸這才點了點頭。
“剛才問你為何不說?”海瑞立刻又向李時珍雙手一揖,“太失禮了,李太醫見諒。”
李時珍這也才雙手一拱,卻說道:“你們對太醫就這般看重嗎?”
海瑞一怔。
李時珍:“我早已不是什麼太醫,海知縣今後不要這般稱呼。”
海瑞望了望譚綸,又轉望向李時珍:“好。今後我就稱你先生。望先生也不要稱我知縣,叫剛峰就是。先生一路風塵,請先到後堂稍事歇息。”
李時珍:“剛才那個事你也不問,現在就叫我去歇息?”
海瑞一怔,接著答道:“公門的人欺壓百姓慣了,得罪了先生,我現在就叫他過來請罪。”
李時珍:“誰跟你計較這些?你的藥用錯了,得趕快改過來。”
海瑞一驚:“不會吧。我用的可都是解暑清熱的藥,全是按《千金方》上的方子抓的。”
李時珍:“憑一本《千金方》就敢給這麼多人熬藥治病,難怪譚綸說你這個人一身都是膽,你的膽子確實忒大了。快給我安排一間屋子,把你的手下叫過來,我重新開方,叫他們立刻重新去抓藥。”
“我立刻安排。”海瑞畢恭畢敬地答道。
譚綸在一旁看著海瑞,怪怪地笑著。
直到醜牌時分,月亮升到了中天。忙完了李時珍那邊的事,海瑞和譚綸又回到了後堂,在門口脫了鞋,光著腳進了屋子,兩人都有些倦了,便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李先生此人如何?”譚綸望著海瑞。
海瑞:“有本事的人脾氣都大。”
譚綸一笑:“脾氣比你還大?”
海瑞:“我沒有他那麼大本事。”
譚綸:“這我就放心了。今天來了個比你脾氣大的李先生,明天還會來個比你脾氣更大的老夫人。請來了這兩個人,我可以走了。”
“你這就要走?”海瑞站了起來。
譚綸:“有些事本想見麵時就跟你說,時間不多了,我揀要緊的跟你說說吧。”
海瑞嚴肅了麵容又坐了下來,定定地望著譚綸。
譚綸:“改稻為桑搞到眼下這個局麵,是嚴黨原來預料不到的,連皇上也預料不到。他們想兼並百姓的田地補國庫的虧空再也搞不下去了。國策有了變數,總得有人頂罪,虧空還得補,也要拿人開刀。”
海瑞:“嚴黨誤國誤民二十年,也該是要倒台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