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隨行太監:“這就是了。來,給鄭大人幫把手。”
“是嘞!”胖太監和瘦太監走了過去,一邊一個便去扶他。
鄭泌昌在他們把自己扶到一半的時候便跪了下去:“臣浙江巡撫鄭泌昌恭請聖安!”
錦衣衛那頭挺立在那兒:“聖躬安。”
鄭泌昌磕了個頭,這才在兩個太監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請幾位欽差到巡撫衙門,下官一一回話。”
錦衣衛那頭略略想了想,點點頭。
四把椅子並排擺在靠南的窗下,四個錦衣衛背對著窗坐在那裏。鄭泌昌麵對錦衣衛坐在屋子中間。這樣一來,窗外的光正好照在鄭泌昌臉上,須眉畢現。四個錦衣衛的臉卻暗暗的,鄭泌昌看不清他們的臉色。
撿著一些可以洗刷自己,又不至於讓人認為是為自己擺好的東西說了一通後,鄭泌昌停下來,望向了錦衣衛。
四個錦衣衛的表情依舊淹沒在昏暗中分辨不清。
“該說的下官都說了。”鄭泌昌咽了口唾沫,“幾位上差可以去問楊公公,下官在浙江當差這麼多年,隻要是宮裏的事,哪一次沒有盡心盡力。這一次實在是有些人在作祟,用意就是要違抗朝廷改稻為桑的國策。請幾位上差轉告楊公公,千萬不要誤會。”
“這些話你自己說去。”錦衣衛那頭開口了,“我現在問你幾句,你要如實回答。”
鄭泌昌:“上差請問。”
錦衣衛那頭:“沈一石打著織造局的牌子押糧船走,你和何茂才知不知道他是去買田還是去賑災?”
鄭泌昌又緊張了,想了好一陣答道:“下官確實不知。”
錦衣衛那頭:“你也沒問?”
鄭泌昌:“織造局歸宮裏管,沈一石歸楊公公管,下官確實不好問。”
錦衣衛那頭:“你的意思,要是買了田,這個罪該楊公公擔?”
“不是這個意思。”鄭泌昌慌忙答道,“楊公公那時並不在杭州,有罪也應該是沈一石擔。”
錦衣衛那頭:“現在沈一石把糧都賑了災,他沒有罪了。可當時打的是買田的幌子,這件事怎麼說?”
鄭泌昌站了起來:“這些下官都不知情,上差們去問沈一石便什麼都知道了。”
錦衣衛那頭冷笑了一聲:“沈一石什麼東西?也值得我們去管!我們奉詔命是來抓當官的。現在聽鄭大人這樣說,你是一點過錯也沒有啊。那我們隻好抓楊公公回去交差了?”
“上差!”鄭泌昌急了,“楊公公當時不在杭州,他並無過錯。”
錦衣衛那頭:“先是買田,後是賑災,八百裏加急遞到宮裏,把萬歲爺都氣得不行。現在你說自己沒有過錯,楊公公也沒有過錯,隻是一個商人把我大明朝從上到下都給涮了。你們不要臉,朝廷丟得起這個臉嗎!”
鄭泌昌這時明白了,自己不請罪,無論如何也過不了這一關,咬咬牙說道:“上差既然這樣說,下官現在就寫請罪的奏疏。”
錦衣衛那頭:“你不是沒有罪嗎?這個奏疏怎麼寫?”
鄭泌昌:“我是浙江巡撫,楊公公不在,浙江出了這麼個事,怎麼說我也有失察之罪。不知這樣寫行不行?”
錦衣衛那頭這才站了起來,另外三個錦衣衛也都站了起來。
錦衣衛那頭:“那就按你說的先寫出來看吧。記住,這個案子是我們在辦,所有的奏疏文案都得先交給我們,要遞也得由我們遞上去。”
鄭泌昌:“記住了。我今天晚上就寫。”
錦衣衛那頭這才走到他麵前,一隻手擱在他肩上,鄭泌昌打了個激靈。
錦衣衛那頭:“我說兩句話,你要記住了。”
鄭泌昌:“上差請說。”
錦衣衛那頭:“第一句,我們來浙江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鄭泌昌:“下官不敢。”
錦衣衛那頭:“第二句,做官要精,可也不要太精了。太精了,天便要收你。”
鄭泌昌:“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真明白就好。”錦衣衛那頭把手一收,“我們走。”
鄭泌昌一個人愣在那兒,像是在仔細咂摸錦衣衛的話。
顯然是有意安排的,從頭門到二門再到臥房這個院子的廊簷下,到處都掛滿了紅紗燈籠,每盞燈籠上都映著“織造局”三個大字,把個織造局後宅照得紅光映天。
楊金水的那個隨行太監在前,領著沈一石從後宅頭門一路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