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是了,牢頭怎麼沒來?”

差役:“回太尊,兩天兩夜了,他也累了。說是想去歇一覺。”

海瑞:“叫牢頭來。”

差役:“是。”

王牢頭與田有祿這時都在縣衙的簽押房裏,聽完從杭州趕來的蔣千戶、徐千戶說明叫他們參與殺人滅口的來意,腦子轟的一聲便懵了,對望著,一聲不則,僵在那裏。

蔣千戶、徐千戶對望了一眼,然後兩雙眼睛都緊緊地盯著二人。

過了好久,田有祿眼珠子動了,望向蔣、徐二人:“對了。海知縣已經派人通知了織造局的船,叫在下先去見他們。織造局的人還在等著我。我得立刻去。”說著也不等他們答應,便向門口走去。

蔣、徐也不擋他,隻望著他走向門邊。

田有祿心裏敲著鼓,腳到了門邊便覺得走出了鬼門關,邁門檻時那一步跨得也就特別大。可前腳剛跨出去,後腳還在門內便定在那裏。

兩把刀在門口泛著光直對著他!兩個兵對他低聲吼道:“回去!”

這時,田有祿才發現,院子內外都站滿了臬司衙門的兵。

“這、這怎麼說?”田有祿聲音發顫了,人卻還是那個姿勢跨在門檻上,不肯回去。

突然肩上又被人拍了一掌,田有祿一顫,急忙回頭,跨出去那條腿也就收回來了。

“也是好幾年的八品官了,怎麼這麼不經事?”是蔣千戶站到了他的身後,麵色倒是溫和,目光卻賊亮賊亮。

田有祿又顫了一下:“卑、卑職確實要去見織造局的人。”

蔣千戶:“殺人滅口的事都告訴你了,你就想這樣走出這條門檻?”

田有祿腿一軟跪了下去:“二位將爺,卑職上有老下有小。不為別的,為了家人,我也不會把這個事說出去。再說動刀動槍的事,卑職手上無力也幹不了……”

“囉嗦!”徐千戶怒了,“先在這張字據上把名字簽了。”

田有祿賴在那裏:“徐爺,卑職也就一個八品,這麼大的事,有我不多,無我不少,你老就抬抬手,莫讓我卷進去了。”

“你簽不簽!”徐千戶一掌拍在桌上。

田有祿嚇了一大跳。站在桌邊的牢頭也跟著嚇了一大跳。

徐千戶:“兩個人都簽。”

那牢頭:“二位爺,小的不識字……”

蔣千戶笑了:“每天到衙門裏領錢領物誰幫你簽的字?不肯簽也行,那我們隻有先在這裏把你們兩個做了。來人!”

兩個兵舉著刀進來了。

那牢頭:“我簽,我簽……”說著拿起了桌上的筆,手卻不停地打顫,便真像不識字的人那樣換了個拿筆的姿勢,將筆杆握在拳心,這才不太顫了,就這樣在字據上寫自己的名字,字卻寫得大了很多。

徐千戶望向田有祿:“該你了。”

田有祿爬了起來,磨磨蹭蹭走到桌子邊,從牢頭手裏接過筆,經常寫字,他手倒不顫,隻是兩條腿有些不太聽招呼,在下麵抖著,身子便不停地晃。

蔣千戶不耐煩了:“坐下吧。”

田有祿坐了下來,望著那張紙突然又覺得有了希望,便抬頭望向徐、蔣二人:“沒、沒空地方了……”

徐、蔣向那張字據看去,原來下麵的空白處都讓牢頭三個大大的名字寫滿了。二人不禁瞥向了那牢頭。

那牢頭低下了頭:“小的說過,不太識字……”

蔣千戶轉望向田有祿:“把名字簽在上麵。”

田有祿:“沒有簽字簽在上麵的……”

“寫!”徐千戶又拍了一掌桌子。

田有祿隻好在字據上方的空白處開始寫自己的名字。

牢房通道裏都添換了大燈,立刻便亮了許多。

田有祿在前,牢頭在後,兩人出現在值房門口,卻依然停在那裏,失神地望向坐在大案前的海瑞。

海瑞筆直地坐著,兩眼微閉。

田有祿和牢頭兀自不願跨那道門檻,背後顯然被什麼戳了一下,兩人身子都是一激靈,隻好走了進來。四個兵也跟著他們走了進來。

海瑞睜開了眼,田有祿和牢頭已經走到了大案前,四個兵也走進了值房,緊站在他們身後。

海瑞何等警覺,立刻從一幹人的表情上看出了異樣。

田有祿望著他,想笑,卻笑不出來;那牢頭隻將頭低著;四個兵眼睛都虛望著前方,無任何表情。

海瑞:“什麼事?”

田有祿將眼低垂了下來:“堂、堂尊,織造局派人來催了。請、請堂尊立刻到碼頭上去。”

海瑞緊望著田有祿:“織造局的人在哪裏?”

田有祿:“在、在碼頭邊,船上。”

海瑞:“你不是說派人來催了嗎?來催我的人在哪裏。”

田有祿怔了一下:“在、在縣衙裏等著呢……”

海瑞:“既然是來催我的,為什麼不帶他們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