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伯熙和張知良又同聲向苗田的騎軍大聲吼道:“踏!”

馬隊又向前麵的苗田踏去,馬蹄過處是一片片倒伏零亂的青苗!

突然,騎軍中那個領頭的軍官目光中露出了驚色,開始勒身下的坐騎。他望見大堤上一行五騎向大堤這邊飛馳而來。漸馳漸近,許多人都看清了領頭的騎者頭盔上鬥大的紅纓和肩背後那襲外黑內紅的披風在急馳中向後翻飛。

“是總鎮大人!”那軍官失口叫道,勒住了韁繩。他認出了這個身著三品鎧甲的人便是自己這群官軍的頂頭上司,現任浙江台州鎮總兵戚繼光。

苗田裏的馬隊都齊刷刷地停下了。

五騎奔馬越來越近了。堤上的步軍士兵立刻向前跑去,在大堤上列成了整齊的兩行。

馬上的戚繼光卻在離那兩行步軍還有數丈遠的地方猛地一勒韁繩,五騎馬倏地整齊地停住了。

戚繼光的目光望向了苗田中的騎軍,那隊騎軍這時已驅著馬跑向大堤。很快,騎軍馬隊都登上了大堤,在步軍的前麵都下了馬,也分成兩行排成隊列。

戚繼光這才策著馬慢慢走到兩行騎軍的中間,目光先是望了望堤上的人群,接著又望向堤下幹裂和青苗雜遝的農田。他的目光是那樣的冷,冷得列在那裏的步騎官軍一片沉寂,連馬都一動不動。

軍隊的突然躁動,直到這時才讓馬寧遠和常伯熙、張知良明白是戚繼光來了!

常伯熙:“他來幹什麼?”

張知良:“不會是來把兵調走的吧?”

“兵是部院調給我的,他調不走。”馬寧遠說著,大步向戚繼光走去。常伯熙和張知良也緊跟著走去。

“調兵的時候你恰好不在。”馬寧遠大聲地走近戚繼光,“部院的調兵令我可給你留下了。”

戚繼光這時竟不理他,而是把目光狠狠地盯向他麵前那個騎軍軍官:“這些青苗是你帶人踏的?”

那軍官一凜:“是屬下……”

“啪”的一聲,戚繼光手裏的馬鞭閃電般在那軍官的臉上閃過,那軍官的臉上立刻顯出一條鮮紅的血印!那軍官被重重地抽了一鞭之後反而站得更直了。

戚繼光緊接著厲聲問道:“還有誰踏了青苗,都站出來!”

那些踏過青苗的兵士從馬側向馬頭跨了一步,依然是整齊的兩行。戚繼光策著馬從站著的這兩行兵士中間行去,手上的馬鞭左右飛舞,一鞭一道血印,每個被抽的士兵都反而挺直了身子。馬還在穿行,鞭還在飛舞。

常伯熙和張知良懵了,衙役們懵了,遠遠的那些百姓也懵了,馬寧遠的臉卻越來越青了。

戚繼光手中的馬鞭停了,接著向那些官兵大聲說道:“又是斷水,又是踏苗!當兵吃糧,你們吃的誰的糧!”

“當然是皇糧!”馬寧遠這時還有什麼不明白?當下大聲接道。

戚繼光這時也不能不理他了,望向了馬寧遠:“皇糧又是哪來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馬寧遠聲音更大了,“皇糧當然是皇上的!”

“說得好!”戚繼光的目光犀望著馬寧遠,“那你們斷的就是皇上的水!踏的就是皇上的苗!”

這話立時把馬寧遠頂在那裏,那張臉憋得鐵青。

戚繼光又不再理他了,坐直了身子,望向他的那些士兵:“知道斷皇上的水,踏皇上的苗是什麼罪嗎?”

“死罪!”所有的士兵居然都大聲回答,顯然他們都知道自己將軍問話的用意。

“明白就好!”戚繼光大聲令道,“集隊!回兵營!”

所有的兵士都開始跑向他的麵前集隊。

百姓們明白過來了,開始有人喊叫:“他們還抓了人,戚將軍,叫他們放了我們的人吧!”

“放人!”

“放人!”

許多聲音響了起來!

戚繼光卻不再看百姓一眼,繼續望著自己的士兵集隊。

“這、這到底是和我們對著幹,還是和朝廷對著幹!”常伯熙氣急敗壞。

“府台大人,不能讓戚繼光把官兵帶走。”張知良也慌了,急忙向馬寧遠說道。

馬寧遠衝向戚繼光大聲嚷道:“戚繼光,你的官兵可是部院調給我的,你沒有權利帶走!”

戚繼光聲音冷冷的,卻十分堅定:“我的兵要去打倭寇。”

馬寧遠:“有調令嗎!”

戚繼光:“當然有。”

馬寧遠:“誰的調令?”

“有調令也用不著給你看。”戚繼光冷笑道,“想知道,去上麵問。”

“我知道你的來頭。”馬寧遠瞪圓了眼睛,“是不是那個譚綸下的調令?”

戚繼光默了一下,不再理他,繼續看著官兵集隊。

馬寧遠站到了戚繼光的馬頭前:“戚繼光,你是部堂的人,我也是部堂的人,想反水,沒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