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妝冷眼看他跳梁小醜一般鬧騰,浮起冷笑。
阮嶽被她的冷笑惹惱,又覺她能這麼鎮定彪悍沒那麼簡單,使勁抬起她的臉,惡狠狠道:“你笑什麼!說!前頭是不是有了男人?”
淩妝麵無表情,全身僅兩扇蝶翅般的睫毛輕微顫動,玉容煞白,烏黑如浸水寶石的眸中有幽怨有恨意有壓抑……極複雜的情緒,不用說出口,卻勝過旁人千言萬語。
阮嶽心頭一軟,覺她並非是那水性楊花之人,隻色厲內荏地掐著她下巴吼:“說話!”
淩妝從夢魘中蘇醒,努力想從他手上別開臉,冷哼:“少卿大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即便是客居,這也是女子閨房,你的所為可能昭然於世?”
“你說什麼?”阮嶽料不到她會這般,此時女子除了嚶嚶哭泣,六神無主求饒或屈服之外,還能作其他反應?簡直令他愕然。
“入門偷竊的賊,卻怪主人家沒有好東西,好個強盜邏輯!”淩妝牽起唇角,“我朝對奸辱良家婦女的定罪可不輕,甚至有判淩遲的,鬧將起來,少卿大人與其操心我的清白,不如擔心自家人頭!”
淩妝聲音不高,阮嶽卻似被兜頭澆了盆涼水。良家子別說逼到這份上,便是抱個滿懷,若對方肯負責,便是差些,定然是下嫁的結局,否則宣揚出去,女子一輩子便也毀了,他根本沒考慮過淩家不答應的可能性。
他是一個男人,怎肯示弱?當即黑了臉哼道:“且隨你,你想去告官?別忘是在我府上,我若說你自己爬床,看應天府信誰!”說完隻覺手上更痛,竟將燭台狠狠擲於地上,另一手卻加重了力道,想掐暈了她生米做成熟飯再說。
淩妝手上金簪也瞬間刺破了阮嶽的皮膚,厲聲道:“我不介意讓阮大人血濺三尺,不信你盡管試試!”
尋常女子舉個金簪阮嶽自然不怕,可這妖女方才一刺手臂,竟令他越來越疼,甚至逐漸麻痹,他不得不衡量……
瞧著她剛毅的神色,阮嶽終咽下一口唾沫,恨恨放開她退下床。
“這樣的機會,不是天天都有的!別給臉不要臉!到時候來求著爺,隻怕都晚了!”
他丟下幾句狠話,揚長而去。
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竟沒有一人前來查看。
結合前後情形,淩妝不禁中苦笑。
想必阮老太在配合兒子的計謀,丫環的醒酒湯裏可能還加了致人昏睡的藥,否則飛箏與侍簫便是小酌了幾杯,也不可能睡得那麼死。
可是有些事發生了,前因並不重要,重要的隻是後果。阮嶽會做出如此不齒之事,便是要娶,她也寧死不嫁,那麼,事情鬧大的後果隻有兩種:要麼上吊,要麼做姑子,否則在這吃人的社會,父母亦不能做人。
她不知阮嶽有多少忌憚吃官司,可做官的人,這種事鬧將出來必然於名聲不利,被禦史台糾劾,故而她敢斷定,自家不動,阮家至多再次提親,非要拿來說事,也是私底下去勸母親,斷不至於鬧出來丟了雙方臉麵。
好在淩妝學醫,又似從奈何橋上走過一遭的人,素是離經叛道,天塌下來當被蓋的性子,檢視過身子尚未受到大害,到了天蒙蒙亮之際,她已把自己開解通透,權當被狗咬了一口,跌了個大跟頭罷了。為了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個兒要自己的命,那是傻子才做的事。
她悶聲起床拾掇整齊,方高聲召喚丫鬟。
阮府中先有人進來,是個生麵孔,似乎早上方來交班,並不知發生了何事,愣愣等候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