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頭年說的,可你也沒聽啊。我再跟你說一句,老天爺是睜著眼的,幹了壞事的早晚要倒黴。咱大媽怎麼樣?當年跟咱爺爺是打過去罵過來,現在呢,三兒媳婦全跟仇人似的,活該!”
“你有的說沒的說?”賈七一異常惱怒,這個賈六六,大老遠打電話來,居然一句問候的話都沒有。要知道,自己剛剛和閻王爺大戰了幾百個回合,容易嗎?
果然賈六六的口氣變了:“你怎麼樣?活過來沒有?”
“還行,醫生說我的傳染期和危險期都過了,現在就是靜養。”賈七一道。
“你好好養著吧,我這兩天就回北京。”
“你可別回來,危險!”賈七一大驚,現在外地人想離開北京還走不了呢,賈六六這不是飛蛾撲火嗎?
“我不回去怎麼辦,我不回去行嗎?三妹說北京的情況沒那麼嚴重,全是外地人瞎傳的。”
“你老老實實在雲南呆著好不好?我倒想去呢,可現在我連他媽病房都出不去。對了,不是有人給你出錢嗎?寫你的小說吧。”賈七一不太理解。
“還不是因為你?”賈六六一聽這話竟怒了,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你死不死啊?我都幾個月沒見你了。”賈七一覺得大哥有點兒不可理喻,難道非典把所有人都搞瘋啦?
“你知道什麼呀你,你侄女病啦?”
“啊?”賈七一大驚,腳指甲都涼了。“我可好幾個月沒見她了,得了非典也不是我傳染的。”說完這句話,賈七一就後悔了,自己的確是幾個月沒見侄女了,但老媽見過,還經常見麵呢。醫生說這個病毒能交叉感染,萬一老媽帶著自己身上的病毒見了侄女,那跟自己傳染的有什麼兩樣?
賈六六在電話裏啐了一口:“你就知道非典,難道北京人除了得非典就得不了別的病啦?”
“別的病啊,那我就放心了。”賈七一長出了一口氣。
“你放心?”賈六六的聲調又提了起來。
“隻要不是非典我就放心,最少沒有生命危險吧。”賈七一怕大哥誤會,趕緊解釋。
“生命倒是沒危險。但我告訴你,這事絕對跟你有關係,你逃不了。你侄女長青春痘啦!”
賈七一差點從床上掉下去,侄女才六歲半,怎麼能長青春痘呢?難道馬上就要到青春期啦?難道馬上就要來準備婚事啦?別的著急,這事著什麼急呀?絕對是發育不正常。沒錯,這可是大事,照這麼算下去,侄女的壽命頂多是一般人的三分之二或者二分之一,弄不好過幾年就夭折了。
賈六六的女兒的確隻有六歲半,剛上學。實際上賈七一不喜歡這個侄女,挺大的姑娘了,見人就翻白眼,絲毫見不到一點兒乖巧的樣子。有一次,賈七一偷偷跟劉小靈說:“大哥當時根本就沒想要孩子,沒思想準備。所以豆豆生下來就是個完全的,可核查的,不可逆轉的錯誤,豆豆長成今天這個模樣沒什麼奇怪的。”
這孩子命苦,她出生的那陣子正好趕上賈六六剛下崗,正苦悶呢,一天到地晚借酒澆愁。也就在這個時期,由於一次誤操作,小女兒豆豆知不覺地降臨到了人間,這可把賈六六兩口子弄了個措手不及。孩子出生前,兩人開始餓補育兒知識,幾乎是逢人就請教怎麼養活孩子。當時賈六六還沒動寫書的念頭呢,腦子自然不大清楚,有一次他竟找到了賈七一。哥倆三杯熱酒下肚,賈六六就開始倒苦水,主要是不知道這孩子該怎麼養活。
賈七一一臉不屑,揪住大哥的脖領子道:“養活孩子還不容易?誰家沒有孩子,有幾家把孩子養死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怕什麼?”
“我是擔心養不好,現在的孩子毛病太多。你看看老張,他天天誇他們家孩子是好樣的,可你知道嗎?他們孩子尿炕,到了十七、八還尿呢。你侄女是個姑娘,女孩家要是天天尿炕得多丟人呢?還有咱姑媽的小孫子,還不到十歲就得了抑鬱症了,你說一個小兔崽子有什麼可抑鬱的?我下崗都沒抑鬱。”賈六六憂心衝衝,長籲短歎。“再說了,我現在是下崗工人,自己都快養活不了。她又來了,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賈七一撓了撓頭,忽然有了主意:“這事容易,你還記得爺爺怎麼養活咱們的嗎?就一個字,吃!人一吃好了,就什麼毛病都沒了。瞧瞧咱倆,都三十多了,什麼毛病都沒有吧?三妹身體就不行,她出生沒幾年咱爺爺就死啦。所以關鍵就是嘴得沒跟上,一定得吃。現在也不困難了,吃一口還不容易?她愛吃什麼,你就讓她吃唄。錢的事你放心,咱們一大家人還能把一個孩子餓死?”說著,賈七一就塞給哥哥兩千塊錢。
賈六六覺得弟弟的話有些道理,自此小女兒豆豆的嘴永遠都不閑著了。但小孩終歸是小孩,舌頭上毫無品位,再加上賈六六的老婆整個一個洋奴,家裏買什麼東西,商標上都得帶字母,有中文名字的飯館絕對不進。於是孩子三歲的時候,就迷戀上了西方的垃圾食品,吃起來是沒完沒了,兩天不吃就滿地打滾。賈六六的舌頭是經過爺爺的熏陶的,他不愛吃這類玩意兒,但大人終究扭不過孩子,所以垃圾食品成了小侄女的主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