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過時了嗎
專欄
作者:時統宇
在教授變“叫獸”,專家變“磚家”的年代,毛澤東對魯迅的著名評價言猶在耳……
9月5日,我在廈門衛視的《兩岸新新聞》節目中,以評論員的身份做了一期“魯迅過時了嗎”節目。這是今年做的第二個自認為比較有意思的節目,第一個是在中國教育電視台的《麵對》做的一期有關“大師”王林的節目。
新聞的由頭是這樣的:有媒體報道,在人民教育出版社新版的初中語文教材中,魯迅的作品明顯減少,初一教材僅存的唯一一篇魯迅作品《風箏》也被刪除了。於是,有人(據說還是老師)解釋說:“魯迅的文章與時代脫節”,“魯迅文章所體現的思想是社會的陰暗麵,與社會主旋律格調不一致”。
真的嗎?
當老人摔倒了要不要去扶都成了問題,想想魯迅當年對麻木不仁看熱鬧、圍觀起哄架秧子的民族劣根性的反思和批判,過時了嗎?當不斷有兒童遭性侵的惡性案件發生,甚至六歲的孩子被極其血腥和殘忍地挖去雙眼,想想魯迅“救救孩子”的悲憤呐喊,過時了嗎?當貪官前“腐”後繼,貪汙錢款動輒天文數字,想想魯迅“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的名句,過時了嗎?即使是被刪去的《風箏》,魯迅對弟弟小時候想放風箏而受阻於家長,壓抑了孩子愛玩的天性的懊悔,想想今天被書包和作業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孩子,過時了嗎?魯迅是不朽的。在校長開房、法官嫖娼、醫生賣孩子、教授也瘋狂的當下,先生凸顯出巨大的人格魅力,卓爾不群,笑傲江湖。
這就是我在節目中的思路和表達。這最先得到了編導和攝像少見的肯定和共鳴,“進入一段廣告的時間”成就了我們好一通的熱議。
以我有限的曆史知識,我隱約記得魯迅曾在廈門大學任教,廈門大學的魯迅是那個魯迅嗎?在網上簡單一搜,還真是。
1925年11月,一名銀行家來到廈門大學,校方忙得不亦樂乎,魯迅蔑視這種繞著“錢”字打轉的風氣。有人拉著魯迅去陪銀行家照相,魯迅堅決拒絕了,並斬釘截鐵地說:“道不同不相為謀!”校長林文慶宴請銀行家邀請魯迅作陪,魯迅在林文慶的通知單上簽了個“知”字,但並沒有去。事後魯迅對那個“知”字解釋說,是“不去可知矣”。11月22日,國學院召開會議討論經費問題,林文慶以學校基金缺乏為由,決定裁減國學院的經費預算,到會的人多表示異議,林文慶立刻擺出老板的架勢,傲慢地說:“學校經費是有錢人拿出來的,隻有有錢的人,才有發言權!”魯迅按捺不住內心的怒火,掏出兩個銀角,“啪”的一聲,摔在桌上,說:“我也有錢,我有發言權。”魯迅這一舉止,讓林文慶大失臉麵、十分狼狽,二人間的矛盾急劇升級,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魯迅在廈門的那段時間,廈門大學給了魯迅高薪,還有排擠、打擊。1952年10月,魯迅在廈門大學的住處集美樓被辟為魯迅紀念館,這是國內 5個魯迅紀念館中唯一設置在高校裏的紀念館。如今在廈門大學校園裏,魯迅的身影無所不在,不但有魯迅紀念館,還有魯迅的花崗岩塑像、魯迅廣場,校門上、校徽上的“廈門大學”是魯迅的墨跡,信封上、證書上的“廈門大學”也是魯迅的手書。魯迅帶給廈門大學的是寶貴的精神財富,是廈門大學校史上的一段榮耀,是廈門大學對外宣傳自己的一塊金字招牌。這或許是魯迅不曾想到的,也是林文慶及“幾個教授”不曾想到的。(苗體君竇春芳/《文史精華》2009年第4期)
在教授變“叫獸”,專家變“磚家”的年代,毛澤東對魯迅的著名評價言猶在耳:“魯迅的骨頭是最硬的,他沒有絲毫的奴顏和媚骨,這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最可寶貴的性格。”顯然,這一評價同樣一點不過時。而這樣的一種觀點更讓我們平添了幾分沉重:“魯迅的全麵退出,是教材編寫者的怯懦和無品,也預示著當代社會的思想混亂仍需漫長的沉澱才能形成新的價值。”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