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焚點點頭,事實上他也有這種感覺,這座城堡雖然沉浸在黑暗之中,古舊而靜謐,其中每一件物品好象都有成百上千年的曆史——但它給人的感覺不是恐怖的壓抑,而是一種神秘。
不過再安寧的地下城,它總歸也是一座地下城;這個時候半身人突然卻抽了一下鼻子,然後臉上露出惡心的表情:“也許這樣說也沒錯,不過這裏有另外一種臭味呢……”
“恩?”
“地精的臭味!啊,好多……我們快跑!”
他話音剛落,整個大廳就好象從一片死寂之中活了過來,下麵一層傳來各種各樣雜亂、尖囂的噪音,這些聲音起初細小,但仿佛由遠及近,漸漸從四麵八方響徹一片——
然後宴會廳下層的幾扇大門被撞開了,一片片醜陋的腦袋從黑暗中湧出來,象潮水一樣,數量起碼有一百以上。這些生物拿著各種各樣的武器,毫無紀律性,他們在大廳中橫衝直撞,有一些跳上桌子,製造出可怕的喧鬧聲。
遠遠看去,簡直是群魔亂舞。
它們中的一部分在第一時間發現了二樓回廊的蕭焚等人,然後一片雜亂無章的木矢飛了上來,這一輪攻擊除了給幾個冒險者造成心理上的緊張以外沒有任何作用。
然後這些肮髒的生物一前一後分為兩股,爭先恐後地搶向通向二樓回廊的兩處寬敞的樓梯——半身人與矮人臉都嚇白了,這數量實在是太多了,一邊至少有五、六十隻,下麵地精弩手還虎視耽耽,這力量對比根本用不著計算也知道打下去就是一個死字。
再說,地麵上那一支大地精、地精掠奪者的組合實在是把兩個矮個子嚇壞了,一看到地精就腿腳發軟。
“盾牌!”法師吼了一聲。
矮人這才反應過來高舉起十字軍大盾,輕飄飄的木矢打在上麵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這力道與機關發出的暗矢差遠了,聖武士恍若立在箭矢編織成的暴風雨之中一動不動,總算給他找回一點自信心。
蕭焚躲在矮人掩護之後,從第二個匣子裏摸出一張卷軸,他吟唱著點燃這張卷軸,手指之間射出一片覆蓋四十多英尺的、粘稠的蜘蛛網向正西方的樓梯飛過去。
那個方向的地精正準備衝上樓梯,結果從天而降的蛛網術迎頭罩下,根本沒有任何一個存在能豁免法師難度高得可怕的法術,統統困在其中。而它們那可悲的力量讓其根本無法掙脫,隻能憤怒地尖叫著、坐等法術效果結束。
“好樣的,法師真偉大!”少了一半敵人,矮人一下子精神了。
另一邊格裏菲因卻出了問題,她也想施展一個蛛網術,不過才展開卷軸念出第一個字節就被一陣劇烈咳嗽打斷了;法術失敗,接踵而來的反噬叫格裏菲因小姐痛苦得單膝跪下去,但她倔強地忍受住了,並再一次打開自己的卷軸匣,然而這一次她摸了個空——蜘網與油膩術卷軸居然已經用完了——精靈少女這才想起之前在甬道裏用過一次這個法術來拖延時間,這個時候她心裏一片冰涼:難道會因為自己的失誤而導致團滅,她簡直不敢相信。
一直以來,格裏菲因小姐都認為自己應當是一位優秀的法師;她克服了身體上的困難,走到這一步,這讓她無比驕傲。
法師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看到臉色一片灰白的精靈小姐,忙喊了一聲:“不要在意。”然後他朝那邊望過去——三十多隻地精已經衝上了樓梯,但它們後麵還有更多,包括那些從另一邊折返的。
再施展一個二級法術要等至少四秒,已經來不及了!蕭焚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按照自己的習慣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忽然眼中一亮。
“白菜,打斷那根鏈子!快!”
法師指著一個方向吼道。
“那裏,我看不清楚?”半身慌慌張張地取下投石索,麻利地往橡皮帶子裏塞進去一顆黑糊糊的東西。
“我給你光!”矮人聽了馬上將大十字軍之盾朝向那個方向,並啟動了晝明術:一片雪亮的光從盾麵上射出來,仿佛一輪燃燒的太陽一樣,射出一柄柄銳利的光劍——這劍劃破前方六十英尺範圍以內的一切黑暗,宛如白晝,使大廳內一片通明、每一個細節都纖毫畢現。
突如其來的強光讓地精們嚇壞了,他們本能的以為這是一種攻擊,一時之間前麵的紛紛後退,而後麵因為慣性一頭撞上去,結果兩團人馬在樓梯上擁堵起來。
這樣,半身人終於有機會看清蕭焚指的地方——他倒抽了一口冷氣,那是一根掛著豪華燭台的鏈子,距離超過三十英尺,比一根指頭粗不到那裏去。
“我盡量……”他甩著投石索,沒什麼底氣地說。
“你必須打中,不然我們全都得回老家!”矮人舉著盾吃力地說:“寶藏什麼的,全都浮雲吧!”
“達奇保佑!”半身人尖叫著將石子投射了出去——
描述起來好象是一連串瑣碎的動作,不過事實上這一切從發生到完成,僅僅才過了一秒多的時間而已;而空間和時間在接下來的一刻仿佛靜止了,每一個人都看到如下一幕的發生:
黑糊糊的石子在半空中劃出一條弧線,在蕭焚、格裏菲因、矮人聖武士以及半身人自己的眼中,在一樓下麵所有地精弩手的眼中,它象長了翅膀一樣優雅地飛向那座燭台。
地精弩手盯著這枚石子,臉上的表情從疑惑到吃驚,然後他們驚慌地尖叫起來,在這些雜亂的聲音中,石子準確地擊中了那根鏈子。
一聲巨響,黑糊糊的石子在命中的一瞬間猛烈地爆炸開來,鏈子應聲而斷,豪華的巨型懸掛式燭台轟然落下——目標正好是東邊那座樓梯的開口處。空間與時間在這一瞬間仿佛重新回到正軌,但下麵的地精已經嚇呆了,任由那龐然大物落到它們頭頂上……
‘轟隆!’燭台接觸地麵的一瞬間,煙塵彌漫。
樓梯下,還沒死的地精心驚膽戰,尖叫一聲四散而逃。
“萬歲!”矮人與半身人激動得抱在一起,格裏菲因小姐也情不自禁想要抱住一個隊友想要雀躍歡呼,不過這位精靈少女才剛張開雙臂就清醒過來,尖尖的臉蛋刷地一下就紅透了,訕訕地收回手,將頭轉向一邊。
法師一點也不覺得激動,本來如果實在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他也能用強力法術將這些地精一掃而光;他假裝沒看到格裏菲因小姐一時失態之舉,拿出隊長的氣魄來,大聲命令聖武士與半身人德魯伊道:“別急著慶祝,拿起你們的武器給我開路,門在那邊!”
……
不過是幾分鍾後——
城堡內的甬道長長的,仿佛沒有盡頭。矮人抱著盾牌氣喘籲籲地跑在最前麵,強光影射下兩邊的景物一閃而過、飛快向後退去——其實牆上也沒有什麼值得欣賞的東西,無非就是一些侵蝕得很嚴重的壁畫而已。
跟在後麵的是蕭焚,法師跑得快上氣不接下氣了,但即便這樣他偶爾還要拉格裏菲因小姐一把,因為這位的表現比他更不堪。
最後是半身人德魯伊,這家夥一邊跑一邊跳,象一隻袋鼠一樣。
“那瓶什麼‘跳躍藥水’,根本就沒有作用嘛……”
他大聲抱怨道。
不過沒人有心情回答他——
“啊……前麵有扇門!”前麵傳來矮人驚喜的聲音,然後這個矮墩子猛然停了下來。後麵法師刹不住腳結結實實地撞到他身上,然後是格裏菲因小姐,然後是半身人,三個人各自發出一聲悶哼。
蕭焚差點翻了白眼,他好半天才回過氣來,喘息道:“矮子!你想謀殺嗎,呼呼……”他心裏也是一股子無名火,如果不是不想前功盡棄暴露身份,以他的實力犯得著被一群地精追得象條喪家之犬一樣麼。
一麵說,他一麵回頭去看,卻發現格裏菲因小姐直接昏了過去,估計是又被係統強製下線了。
半身人也大聲指責矮人是水貨,這叫聖武士很不好意思起來。
“我是說……前麵有扇門。”他結結巴巴地爭辯道。
“門,那裏呀!”半身人急匆匆地探著頭問道,一個勁地想要擠過來。
法師一把拉住這家夥的領子,然後向門那邊施展了一個偵測魔法,門上立刻回應以一點淡淡的白光,然後又是一點昏暗的紅光。
“預言、塑能,一個戲法或者一級法術,一個是二級法術。”他一個個讀出這些信息。
“魔法陷阱!”半身人德魯伊尖叫一聲,觸電一樣的跳到法師背後。
“怎麼辦?誰會解除陷阱?”矮人看了後麵一眼,抿了抿發幹的嘴唇。仿佛是為了回應他的話,這個時候,後麵地精嘈雜的吵鬧聲也傳了過來。
“我不會。”半身人馬上搖頭。
法師也聳了聳肩。
“沒時間了,來硬的!”矮人眼睛都紅了,他毅然地搓了搓手:“我血最厚,又是聖武士,我來!”
矮人正準備動手,這個時候半身人卻跳出來一把扯住他的盾牌,尖叫道:“你瘋了!?這可是戈爾特作的魔法陷阱,以他的等級,就是一個二級法術也能把你轟成渣!”
大概是沒想到半身人會這麼關心自己,矮人聽了感動不已,動情地說:“沒關係,我是聖武士,為了隊友而犧牲這是我的責任!”然後他拍開半身人的手,大步向那扇緊閉的鐵門走過去。
半身人德魯伊馬上再一次拖住矮人的戰錘,尖叫著說:“你搞錯了——我是說你自己死了不要緊,連累我們怎麼辦!”
“滾!”矮人悲憤地踢開這個家夥,回頭對法師叮囑道:“假如……我是說假如我死了,掉了什麼東西的話,記得揀回來給我……法師,這隊伍裏我就覺得你和格裏菲因小姐比較可靠!”
蕭焚略感好笑地看著這兩個活寶,點了點頭。
說完,矮人大吼一聲,一頭向門撞去,伴隨著‘砰’地一聲巨響,門應聲而開,但卻沒有任何預想之中的情況發生——什麼冰凍、火焰、閃電甚至強酸、音波,統統無影無蹤。
臉都嚇白了的半身人左右呆滯地看看,一副不解的樣子。
法師微笑著走過去拍拍一頭大汗呆住地矮人聖武士,“……解除陷阱,我的確不會。但是你慶幸,我正好有一張解除魔法卷軸。”說完,他扶著昏過去的格裏菲因小姐率先進入了門後的屋子裏。“另外,表現不錯……恩,至少還有那麼一點聖武士的樣子。”然後,蕭焚補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