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林森林不是一個旅遊觀光的好去處,即便是這裏沒有一頭黑龍——
隨著一步步深入森林的中心,臨夜知道這一帶已經接近了伯明湖區;他說不好現在是什麼時間了,隊伍之中的每個人有一種怪異的時間錯亂感,仿佛從黑夜走到清晨,又從清晨一下子轉到黃昏。
在湖區低地附近最後一座山巒上,他記得那個時候天色已經破曉,森林之中的光線一點點充足起來,林子裏一度充斥著鳥雀的鳴叫,給人一種生機勃勃的感覺。但後來一路轉向下,海拔好象越來越低,腳下的土壤越來越鬆軟——最後有一些地方一腳踩下能陷進去膝蓋深,林子裏的蒿草叢也越來越多,低窪地裏還會莫名其妙冒出一股股臭水來,那酸臭、腐爛的味道足以叫人掩鼻繞行。
頭上的葉片越來越寬、越來越密,光線難以透入,四周又重歸昏暗之中;那種感覺就好象從一個氣候帶進入另一個氣候帶,溫帶落葉喬木一點點消失在視野中,取而帶之的是沼澤地帶的樹木——例如紅樹、榕樹,離開水麵盤根錯節的繁複根係與從上方垂下的大量的氣生根形成這裏的獨特景觀。
不斷有玩家發出低聲的讚歎,事實上來過這裏的玩家必然是少數,這裏已經非常貼近高級怪區。而從這裏折往西進入幽森山脈,就是那些平日裏很少出現在文明社會中的可怕怪物的家園。
不過這裏的景色不僅僅是帶著一種魔幻般的美而已,與之同時存在的還有危險,那些隱藏在灌木、蒿草從中的沼澤、深潭,隻要一個不小心就能要了你的命,更不要提在這種錯綜複雜、光線暗淡環境下生活著的怪物。
那些兩棲生物,據說有寇濤魚人與蜥人族,水生巨魔、食人魔,妖鬼,甚至是毒眼與它控製的地精、豺狼人群落。玩家在這種不熟悉的地形上戰鬥,首先優勢就削弱了三分之一,如果怪物再用上遊擊的戰術,那麼玩家就要倒大黴。
工會中一些高層也意識到了不對,他們宣布停下來休整,但這一休整就發現了問題——跟在隊伍最後麵的兩隻巡邏隊不見了,可以說是無聲無息地消失了。這下每個人都有些不寒而栗,這可是兩個巡邏隊十多人,足足是這支隊伍接近十分之一的力量。
而過了好半天,掛掉的人才放了信鴿回來;信鴿帶來的信息包括兩個:第一,——‘他們也不知道怎麼死的’,第二,他們發現複活後是在臨近的一個領地,而不是棘堡。
第二個消息倒並沒叫工會高層意外,這裏本來離伯明港領地——一個比棘堡更偏僻,僅僅依靠漁業支撐起來的小鎮——更近一些。不過第一個消息也太耐人尋味了一點,十多個人一起死了竟然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疑神疑鬼地商量了半天,最後幾個高層得出一個辦法:集中行軍,再一次放慢速度。
這個辦法讓這支隊伍安寧了十來分鍾,然後他們又一次遇到了襲擊。不過相比起之前無聲無息的減員,這可以說是一次‘正麵’襲擊。
一位工會的牧師玩家正在兩名戰士的保護下前進,他們行走在隊伍最西端,一片麵積水的窪地中,附近至少有三隊人可以臨時策應他們。森林中一片安靜,周圍看不到一點危險來臨之前的預兆,遠遠有一些魚人看到如此龐大的隊伍老早就逃開了,這倒叫這些冒險者輕鬆不少。
當先的戰士看到不遠處有一塊黑色的岩石從水裏浮上來,他揉了揉眼睛,起先以為那是一條鱷魚。不過這岩石下一刻猛然從水裏拔起,昂起至少有二十英尺高——這是一顆黑龍的頭顱,它緊盯著三人之中的牧師,深陷眼眶之中的眼珠子裏帶著一絲狡詐的光芒。
戰士玩家驚呆了,在他的印象中龍都是應該高高翱翔在天上,口噴火焰的、高貴而凶狠的生物,而不是這樣猥瑣的隱藏在一池汙水之中,象條鱷魚一樣等著他們送上門的生物。
不過他的反應也足夠快了,一看到黑龍張開嘴,他就撲到牧師身邊,高高舉起盾牌——噴吐攻擊,傳說中巨龍最有威力的攻擊手段之一。
但可惜的是在他向正前方高舉起盾牌時候,左側的水窪裏忽然飛出一條巨型鞭子一樣的尾巴,直接將措手不及狀態的戰士抽出去十多英尺遠。然後黑龍‘毒眼’才猛地從水中振翅撲起,一口咬向牧師。
另一名戰士想要營救,但被巨龍用翅膀扇向一邊;至於那位可憐的牧師MM,完全嚇呆住了,近戰不是她的擅長,因此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張血盆大口咬向自己,然後一陣雲裏霧裏整個人就飛上了天空。
‘毒眼’一擊得手立刻振翅高飛,因為翅膀受傷的緣故它起飛得並不順利,事實上在這頭黑龍長嘯著離地的一瞬間它看到至少有三隊人馬向自己圍過來;一些遊俠也舉起了手中的長弓,箭瞄準著它,在弦上折射出冷冷的光芒。但它卻一點也不擔心,一甩腦袋將嘴裏的牧師象一截木頭一樣向這些人群丟過去,然後它緊跟而上,貼地掠過慌亂的人群,張口就是一股強酸噴吐。
至少有十個人倒在噴吐之下,其中兩個當場回了複活神殿,其他的受了不同程度的傷——牧師摔死,最開始挨了一尾擊的戰士比較幸運,隻受了一點輕傷。
完成了這一係列攻擊之後,黑龍馬上拔高,冒險者遊俠射出的箭大部分都被它甩在尾巴後麵,即使少有的幾支命中,也不過造成幾點傷害……
前後不過是三、四輪的時間,黑龍就已經消失在天空上,好象遠遠地逃逸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它還會再回來……
……
當我們的視線回到另一邊,我們的主角打掃完戰場——
蕭焚把玩著手上的戰利品——那是一枚璀璨的寶石,在微暗的光源下閃閃發光;象是一顆鑽石,但未經雕琢就完美無暇,每一麵都折射出令人心醉的光芒。它有一個傳奇的名字,迦南之心,傳說中古代神祗散落在這個空間之中最為燦爛的星辰,一切凡人法術的本源。
他舉起寶石,讓流光象水一樣傾瀉而下,映射出蒼白、削瘦的一張臉……
“蘋果,你為什麼會選擇一枚寶石?”
“因為它有這個價值。”蕭焚自然不會說自己有一座法師塔。
“恩?”
格裏菲因捧著一本灰仆仆仿佛有幾百年曆史的魔法書跟在後麵,她疑惑地看著法師如此著迷於一枚寶石,偶爾埋下頭去小聲地咳嗽;矮人走在最前麵,愛不釋手地抱著他的十字軍大盾,嘴裏不住地念叨著什麼。至於半身人德魯伊,他的戰利品是整整一袋金幣——足足四百枚,這足以讓小個子眉開眼笑。
這一路已收獲頗豐,不過矮人與半身人叫嚷著要繼續向前,對此蕭焚也是先答應下來。
一行人從傳送門走出來,來到這間大廳中。
上下兩層,上層是回廊,下層是空曠的大廳,隱約可見三座懸掛式燭台一條線在天花板上分布著;火把隻能在這幽邃的空間映出一小團光亮,四周都是簾幕一樣垂下的黑暗——黑得令人心悸。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回廊走道的一排扶手,雕刻得好象藝術品一樣精致,不過蒙上了厚厚的灰塵、蜘蛛網;扶手每過一段距離有一根柱子,上麵各有一隻石象鬼的雕象,沒有人懷疑這些東西的真實性,如果有人以咒語驅動,它們就會象守衛一樣飛起來攻擊入侵者。
地上鋪著厚厚的手工地毯,原本是褐紅色,現在卻班駁不堪,布滿了灰塵與一串串小巧的腳印。
這一點引起了幾人的警惕,他們放慢速度,寂靜空間回蕩著靜靜的沙沙聲,仿佛細小的蟲子在陰暗的角落噬咬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法師,這是那裏?”最後矮人忍不住了,他一隻手舉著盾牌,小聲問道。說是小聲,不過矮人天聲那種粗重的聲音還是震得天花板上灰塵簌簌直往下掉……
“噓——!”格裏菲因豎起纖細的手指放在唇邊,白了這個家夥一眼。
蕭焚放下寶石,抬起頭來左右打量了一下:明明四周是在一片最幽深的黑暗之中,在他的眼裏這裏卻好象是一間燈火輝煌的大廳。遠處,四麵一周的牆上掛著一副副油畫,有人像畫也有風景畫,不過滿是灰,還有一些手印;下麵大廳之中,兩張二、三十英尺尺長的方桌平行擺放在中央——維持著幾百年以來的風貌。周圍本來應該各有一圈椅子,但現在它們四處翻倒,好象不久之前經曆過一場台風。
在大廳中,到處都是散亂的腳印和一些垃圾,簡直叫人不堪入目。
“似乎是一間宴會廳,”法師答道:“按照‘巴斯德’的記載,這裏應該是城堡的主人宴請附近一些大小貴族的地方;另外我要提醒一句,剛才我才發現,那座傳送門似乎是單向的……”
“巫妖也需要人際交往嗎?”矮人大咧咧地抱怨了一句:“這什麼爛設定?”
“聖武士先生,你這麼說是不對的。”格裏菲因小聲解釋:“戈爾特‘生前’有好幾個身份,它用法術偽裝成商人、貴族甚至是一位普通的法師,說不定這座城堡就屬於它其中一個身份——用法術不難作到這一點,戈爾特曾經號稱最接近神的存在,他若有意掩飾,幾乎沒人能看穿。”
“這樣嗎?”矮人點點頭。
“‘巴斯德’稱之為‘主人’,但卻沒提到過名字,不過信仰厄挈薩摩斯卻是一樣的,而戈爾特正是這個名諱之下的選民。”法師繼續說道。在那個時代,厄挈薩摩斯這位主導毀滅與詭計的神祗,還是一位擁有強大神力的存在,不至於象現在這樣落魄。
“法師先生,我們去那裏?”半身人德魯伊對這些瑣碎的東西不感興趣,事實上他對探險與寶藏之外的東西都不太感興趣:“這裏看起來好象沒有什麼油水呀。”
“我們去一個禁區看看。”
“禁區,那是什麼呀?”正太問。
“這個名叫‘巴斯德’家夥,不失為一個忠心耿耿的下仆啊。以他的身份無法出入一些重要的地方,不過這家夥卻將這些地方記下來,以免不小心走錯而受到懲罰——這些地方自然就是禁區了。”蕭焚拿出冊子翻了翻:“這附近就有一個。”
“會有寶藏麼?”矮人聖武士馬上插了進來。
“你看我們象是進來考古的麼?”
“那倒是……”
“其實在現實曆史中,有一些考古的人可是比我們更象強盜呢。”精靈少女靜靜地說道,然後咳嗽起來。
“不能這麼說,請不要用‘強盜’這樣一個詞彙來形容我這樣一個正直的聖武士,”矮人義正詞嚴地說:“我們隻是來拿取一些無主之物,將它們從肮髒的不死生物手中解脫出來而已。”
這話叫半身人竊笑起來。
“不過我有一些奇怪呢……咳咳,”格裏菲因突然說道:“這地方真安靜,雖然古舊了一些,但給人一種安寧的感覺;如果是充斥著不死生物的地下城,總會給人一種冰冷的壓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