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些,蘋果先生你有什麼補充嗎?”她看了蕭焚一眼,問道。
法師笑了一下:“龍,它會用它牙齒、爪子、翅膀、尾巴以及身體的每一個部位來殺死你。假若你沒有防護,那麼這其中的每一下都能讓你回歸神的懷抱。”他點點矮人聖武士的鎧甲:“但鎧甲也不能保護你,因為強酸會腐蝕它,讓它變成一團滿是破洞的棉花——”
“所以我的意思就是:作好自己應該作的事情,遠離危險,珍惜生命。”
他這麼說,讓其他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說得好,”戰士隊長率先鼓起掌來:“我看過許多人就是因為自不量力才會丟掉性命,他們不明白在冒險中冷靜自始自終都應當放在第一位。”
“如果龍如此厲害,那個‘屠龍’任務,那些人能完成嗎?”半身人德魯伊卻問道。
“我想應該很輕鬆吧,畢竟隻是一條青年黑龍而已,雖然有八個挑戰等級,”矮人聖武士再一次從胡子上擰下一把水來,他鬱悶道:“不過胖子那工會,五、六級的核心玩家也有接近一百人吧,圍也圍死了。”
蕭焚聽了一笑,也不反駁。他知道在這個遊戲開始的時候,龍幾乎被神化了,在那個時代,龍在玩家眼中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不可戰勝的神話。也因此,那時才會出現‘龍級任務’這個說法。
而後來,隨著玩家閱曆的增加,漸漸遊戲中開始出現一些關於屠龍的戰報,不過其中大部分都是幼龍、雛龍,沒有引起其他人的關注。這樣一直持續到遊戲時間第二年開頭,才有一批玩家第一次擊殺了一隻青少年綠龍——眾所周知,當龍步入青少年時代,那麼從生理上來說它就已經稱得上是一頭真正的龍族了。因此當這張擊殺截圖出現在論壇上時,一度引起了整個迦南世界的轟動。
可以說這是迦南中第一次屠龍的壯舉,但絕不是最後一次。接下來的時間裏,開始不斷有少年、青少年龍類倒在玩家腳下的消息傳來,但一直到二月下旬,第一頭成年白龍在雲霧山脈倒在黑暗之葉的一支遠征隊手下的消息傳出,從這一刻起,籠罩在龍族身上那種神聖而不可侵犯的神秘光環才第一次消散了。
從那以後,巨龍在玩家眼中也不過就是一種比較厲害的高級怪物而已,而遠非曾經那種不可戰勝的形象了。
不過,往往隻有親身麵對過巨龍的人,才會深刻地認識到這是一種怎樣可怕的生物。蕭焚就有過這樣的經曆,阿倫比西地下那頭壯年白龍差一點就成為他的夢魘,而事實上,白龍這種智障龍可以說是龍族中最好對付的一個——因為它們根本無法展示出龍類真正的可怕。
龍畢竟是龍,它既不是神話也不是可以任人揉捏的軟柿子,蕭焚用膝蓋想也可以肯定這次那個什麼工會一定會吃大苦頭。
法師走神的時候,一行人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交談著,一路進入幼林森林深處。按照奧摩丁聖武士的說法,從這裏開始之後就是真正的危險區了,所以每一個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畢竟沒人願意湊個熱鬧還要出什麼意外。
時間過得很快,在正午之後雨一點點變小,最後竟然短暫地放晴了一兩個小時,蕭焚所在的小隊借著這個機會休息了一下。但好景不長,幾人很快發現這支隊伍還缺少一個重要職業——那就是廚師。長時間協商之後,格裏菲因小姐被眾人推舉出來——本來以為女人因為其細心與母親的天性應該能讓她們在這一行得心應手,沒想到半個小時之後我們的精靈小姐差點把一條命搭在準備這頓午餐上。
被半身人德魯伊從山溪裏撈上來格裏菲因小姐臉色簡直比死人還要差,她一個勁地咳嗽,而且還有點發燒,因為健康程度在危險線之下連續兩次被係統強製隔離。於是,就這樣一直磨磨蹭蹭直到天色又一次開始變陰,這支五人小隊才重新踏上征程。
所以最後,他們還是隻吃了一頓硬麵包就肉幹的大餐。
下午三點左右,瓢潑大雨又潑潑灑灑地下了下來。這場暴雨幾乎可以與數日前那一場相提並論,密集的雨線壓得山林中的樹木都垂下腰,視野內白茫茫一片,十米開外就是能見度的極限。而左右四野,耳朵裏能聽見的隻有嘩啦嘩啦一種水聲,就是要在身邊說話,也要極其大聲才能叫人聽得清楚。
接下來烏雲壓頂,四周昏暗一片,然後雷聲轟鳴,雪亮的閃電象網一樣爬滿了整個天幕。
在這樣的環境下繼續冒險那簡直是自尋死路,蕭焚親眼看到一隊玩家在泥石流裏片刻就不見蹤影。最後在矮人的提議下,他們找了一個安全的地方支起帳篷等待這場雨最凶猛的勢頭過去,再看要不要繼續前進。
事實上暴雨最後一直持續了四個小時,一直到傍晚他們才能有機會看到烏雲散去之後的一片晴空與晚霞,而冒險的隊伍心情才剛剛隨著雨停而好轉,這個時候他們卻終於第一次遇上了麻煩。
在森林中感覺異常敏銳地德魯伊第一個發現了問題,這位招人喜歡的正太趴在自己的動物夥伴身上,用尖尖的耳朵貼著它的脖子。低聲提醒其他人:“前麵好象有很多人。”
“你怎麼知道?”走在最前麵地矮人聖武士一愣,他側耳聽了聽:“沒有啊,我什麼都聽不到。”
“月光告訴我地,”白菜坐起來一本正經地說:“兩隻腳行走的,有二十多個。在森林裏沒有人可以瞞過月光,它是這裏地王。”
這樣說,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矮人想了想:“那麼我去看下,你們在這裏別動。”說完,這矮個子拖著厚重的全身甲哼哧哼哧地從草籠子裏鑽了過去,老遠都能聽到一片金屬摩擦的聲音。這聲音逐漸遠去,接下來是數分鍾的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蕭焚暗暗將手插進法術材料袋,他退到戰士身後,眼角的餘光發現格裏菲因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根魔杖。
“現在的玩家真有錢啊……”他在心裏感歎了一句。
半身人德魯伊跳下熊背,將棍子拿在手裏,也是一副戒備的姿勢;但正是這個時候,那熟悉的金屬摩擦聲又喀嚓喀嚓地響了回來,隻片刻,矮矮胖胖的矮人聖武士就從那邊鑽回來,小聲對其他人說:“好象出問題了,你們也來看看吧。”
……
原來前麵是一個玩家的營地,不過現在這裏已經一片狼籍,三、四頂帳篷歪歪斜斜地支在樹下,有好幾處都撕開幾個大洞——營地中到處都是血跡,零散的物件落了一地,叫人一看就知道這裏經曆過一場慘烈的大戰。
在附近的草叢中,法師還看到一具尚未消失的玩家屍體,遺體呈一種詭異的姿勢彎曲著,好象在最後的時刻裏他正在掙脫什麼。屍體上有好幾道明顯的傷口,其中最致命的一道應該是從肩頭一直拉下來、足足有三十多英寸長那一道。
蕭焚看一眼這屍體的姿勢,立刻皺了一下眉。
此刻又有許多象他們一樣不同隊伍的玩家圍在這裏,議論紛紛,一時場麵上有點亂哄哄的——大多數人都隻是在看熱鬧,隻有幾個為死者感到惋惜。
“是天刃的隊啊,真慘,天刃不是五級了嗎。”
“還有那個躺在草叢裏的家夥,四級牧師,這附近很有名的,你知道吧?”
“怎麼一下就死了,你看那姿勢……真慘啊。”
“什麼東西幹的,不會是‘毒眼’吧?”
“你別胡說,這裏離伯明湖還遠著呢。”
或許是經曆過太多的戰鬥,法師隻是略微看了一下整個戰場,腦子裏一下子就大概重現出了當時的場景。宿營的玩家應當是遭受了一次突襲,敵人以很高的速度從東邊切入,隻有兩到三秒的時間它們就完成了第一次穿插,然後有一個玩家就死在帳篷不遠處,看血跡應當是被一刀梟首。
在玩家反應過來之前,敵人作出了第一次折返,本來它們應當在這個時候遇到抵抗,但是似乎這些家夥用某種手段讓玩家陷入了極其被動的局麵。蕭焚從營地一麵走出去,在那裏的草叢中發現了拖拽的痕跡,以及四處都是的血跡。
怪物完成了合圍,隊長戰死,牧師戰死,最後的結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幹淨利落,”矮人聖武士從後麵走上來,一麵咂咂嘴:“他們一定遇上豺狼人了,而且還是士官帶隊的狩獵小隊。”
蕭焚搖搖頭,轉而問道:“這裏有狼嗎?”
“狼?”矮人一愣:“當然有狼,據說到冬秋季,這兒還有狼患呢。”
法師皺了一下眉,當一個地區擁有數量龐大的地精與狼,並且這兩樣東西湊在一起的時候往往不會有什麼好事。
……
洛休地區,奧拉斯第七軍團正麵防線,光榮要塞——
士官在外屋爭吵不休,煩瑣的爭執聲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從木門的縫隙中逃逸進來。一束蒼白的陽光從天窗垂下來,映出空氣中上浮動的一層讓人心煩意亂的塵埃。斯汀子爵按著腦袋坐在一張古典的靠椅上,長達一個月以來,他一看到眼前這張龐大的羊皮地圖就頭痛不已。
這是一張由一整隻公羊皮製成的戰區地圖,上麵用炭筆詳細地繪出了格拉斯河衝積平原、苜蓿之野、南方丘陵地區的每一個據點和城市,無數條防線、紅色或者黑色的箭頭簡直將這張地圖變成了一個繁複的蜘蛛網,而上麵大片大片的陰影區域,刺得子爵大人的眼睛酸脹不已。
他揉了揉眼瞼,好讓發酸的視覺神經能夠放鬆一下,不過這隻是一相情願的想法,很快他感到自己的確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地圖上,茨堡、普拉斯托爾猶如兩把尖刀插入格拉斯平原,讓龍城防線變得支離破碎——而落月城,則在這兩把尖刀後麵穩穩地支撐住它們,使它們不至於因為龍城領主的反攻而折斷。
事實上龍城領主已經放棄了這一線防禦,否則他們就不得不源源不斷地把兵力投入這個他們占絕對劣勢的血肉戰場之中。
然後是第二戰場,二十四鎮防線——它們為龍城贏取了寶貴的喘息的機會,但此刻也已經搖搖欲墜。駐紮此地的南境聯盟第二十七縱隊、十三縱隊,龍城第十二遂發火槍團,他們幾乎為了每一寸土地的爭奪而流血,但現在這血也要幹涸了。
銀石鎮、黑鎮、格瑞斯鎮、坦斯托爾鎮、利普斯堡、達德爾堡……子爵大人將手指一一從這些還未失陷的地名上滑過,它們中的一些如今已經危在旦夕,另一些則每一寸土地上正在流著奧拉斯人的血,而還有一些,恐怕幾個小時後就要換上絕望之手的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