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歇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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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年開始把物品從單位運回家裏,用紙箱端著,走在路上有時還引一兩個人格外關注下,稍有愉快的心情,一種獲得自由的舒暢感。與同事們吃了散夥飯,不管怎樣,這一頓是要醉的,真喝到不行了,勉強上了出租,心裏一直說著堅持再堅持,是這麼樣才回去的。歇過一天後,就回到父母哪裏,要陪家裏人過上一段日子。

已經有10多天了,他又過上飯來張口的日子。他還是很樂天的樣子,生活沒有變得更好也沒有變壞。短暫的休息獲得家裏所有人的讚同,新生活給年輕人帶來的壓力受到整個家庭的抵製。還討論是不是可以休息更長的時間,然後趁著這個空擋把終身大事辦掉。與嘉年自己的意思不謀而合。技術準備已經很充分,社會發展很有序,太遠了沒有把握,但隻要一個並不過分的工作難度不算大。

我又回到鄉下,鄉村生活安寧到讓人失去追求。小季還有小男友與我一起來,他們住過幾天後回上海了。我常坐在大樹下,在椅子裏看書。侄女就在旁邊做作業,有時問我該怎麼做,還念給我聽,說哪篇哪篇挺感人的,老師第一次念的時候,好多同學都忍不住哭了。父親在菜園裏,母親在撥弄她的幹菜,跟鄰居家的嬸子說著什麼。侄子又跟我說等誰誰也來了,還像上回那樣的去拍照片,到山裏去到河邊去。一時花蕾落在石桌上了,仰頭翻著眼說,怎麼這麼香的。自吹說比誰誰誰家的都要香,開的比他們家早,開的時間比他們家都要長。然後又是無數遍的問院子裏的樹都是什麼樹。我說,你不是都知道。小孩說,說說話嘛。

祖母還時而做飯,不很利落,但有滋有味地做起來。早飯後,他們都在陽台上休息。他說他要去上海了,在那裏多久不知道,說不定還要在那裏工作了。去了先要在同學那裏待著,比較省錢,住一兩天就算了,很久就得付房租了。問祖父母誰願意一起去上海玩,去逛南京路和外灘。都說走不動了。在嘉年小睡之際,祖父母回廳看電視,討論嘉年此行的真正意圖。嘉年醒來了,太陽比睡前有點高了,還在發著愣。那個時候媽媽打了電話回來,交代他該去買點什麼東西回來,燒飯要用的,問祖父的藥有沒有吃。後來嘉年又回來繼續在沙發上躺著,祖母從陽台拿回毯子給他蓋上,祖父又去侍弄花,祖母帶上眼鏡,勉強做她的刺繡。

我走在院子裏,有時候聽到一點點的音樂,就來了感觸,似乎在那個時候我心裏我對表達是那麼熱衷。樂曲是孩子們看的電視劇裏頭的,他們已經看好多遍了,不過是在電視機前玩,抽空瞄上一眼,看看好看的熱鬧的有沒有來,但那配樂遠遠地影響到我。今天一直以來有種莫名的感動,有時竟然眼睛還發熱,媽媽走過來了。這個早上一早起,一切都非常宜人,讓人忘記遺憾。嘉年不是遺憾,回憶嘉年在任何時候都有甜蜜,還有謝意,這樣一個人,至少在這樣一段時間,非常完全的奉獻給了我。他說他會喜歡你,一直都這樣下去,不管發生什麼樣的事。你就真的要試下他,看他能離開你多久,離開他,看過了多久,這誓言就要變成空話。

他也去打球,打了一陣,在場子邊看著。不知是誰家的狗,走過來,在他附近默默的坐著,有時回過頭來跟他相看,漫不經心又很理解他似的。夏天了,到處都熱鬧的什麼似的。他沿著河道走回家,走在樹下,身前的陽光一束束的。在家裏懶懶的躺上一陣,陽台與廚房之間來回的走走,盆栽前站著歪頭看看,後來看窗外時間差不多了,關了門下樓回父母那裏去。

到了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天邊的雲霞紅色金色紫色白色都翻湧似地出來,山頭暗下來,牛馬不等主人來自顧自的往回家路上走。家裏的狗在前頭走著,每把我拉下一段,它就站住回頭看,看我有沒有跟著走來,好確認自己有沒有走錯。院子還沒到,就聽到裏頭孩子們嚷著說,夜啦夜啦,在搬桌子回屋裏,然後狗就跑著就進院去了。

都夜深了,他又出來,悄悄又回自己住地,在河道的橋墩上坐定,仰看繁星,而思念真就無邊無際,浩渺不知伸向哪裏。

那金河係啊,是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