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的時間。
手術室外亮著的紅燈終於熄滅,有醫生摘下口罩從內間走了出來。
蘇子漠猛地起身,看著醫生波瀾不驚的表情,腳下的動作卻陡地一頓,經曆過這樣多的坎坷磨難,他的心裏卻還是生出一種類似於膽怯的情緒來,硬生生止住了他前行的腳步。
那醫生對著門口的三人用目光逡巡了一圈,聲音低沉道:“誰是溫吞?”
溫吞也早已起身,滿身血濘地站在蘇子漠身旁,遲疑道:“我是。”
醫生指了指手術室,隻說:“患者想要見你——跟我進來。”
溫吞看了一眼蘇子漠,他眼裏的哀慟已經一覽無餘,她低下頭,默默地隨著醫生走了進去。
手術台上,沈洺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溫吞一個恍神,記憶仿佛還停留在昨天,沈洺嬉皮笑臉地跟她逗趣,因為蘇子漠的關係,所以他看見自己的時候,也做出小心翼翼的樣子來。
其實溫吞心裏早已沒什麼怨恨,經過了這麼多事情,還有什麼比身邊人都平安無事更重要呢?她所求的,不過是一生平安。
沈洺已經悠悠醒轉,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隻是頭頂上方的無影燈開得大亮,他想抬起手臂,順便告訴蘇子漠,燈開太大了,擰暗一點……這小子,從來不肯節約用電!
“沈洺,我來了。”溫吞弱弱的聲音在他身旁響起,聲線帶著些微的顫抖。
沈洺晃了晃神,這才想起來自己身處何方,他的精神很不好,剛剛是自己叫醫生把溫吞叫進來,這一會兒的功夫,他又昏迷了不知道幾次。
“來了就好。”沈洺動了動蒼白的唇瓣,努力睜開眼睛看向她。
溫吞站在他身旁,顧不得自己身上即將幹涸的血跡,俯下/身子來湊近沈洺的耳邊:“沈洺,”她緊緊抓著床沿,勉強止住自己的顫抖,“對不起,我沒想到今天會出現這樣的狀況,我……”
沈洺虛弱地笑笑,這笑容立刻堵住了溫吞還未說完的所有話:“溫吞……你不必、不必覺得內疚,當時換作任何人,我都會這樣做。”
話音未落,溫吞的眼淚已經滾滾而落,不管過程如何,沈洺是為了她才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她怎麼可能做到無動於衷?
“沈洺,對不起……”溫吞抹了一把眼淚,整個人像浸在水裏一般虛弱無力,她從來沒有一個時刻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的軟弱。“都是我,都是因為我……你不要難過,我一定叫蘇子漠去找最好的醫生,一定會把你治好的!”
這動容的神情令沈洺心中一動,他勾了勾唇角,淡淡道:“這就夠了……溫吞,人總要在……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我很高興,你能在現在這個時候醒悟。這樣你和子漠以後的路,應該會好走很多……”長長的語氣令他說起來非常吃力,可是沈洺咬著舌尖,努力叫自己保證清醒,“這樣我也就安心了。”
“我不要,”溫吞慌忙抹了抹眼淚,伸手將沈洺的手握住,“沈洺,你不是蘇子漠的好兄弟麼?他剛剛報了仇,該死的人都已經受到了懲罰,你不能就這樣離開他,我們以後,以後還有長長的一生要過……沈洺,我求求你,你堅持一下好不好,你不能就這樣離開,我求求你……”
眼瞧著溫吞在身旁已經哭成淚人,沈洺卻半點動作也做不上,他無奈地輕輕出了一口氣,淡淡道:“傻丫頭,還是跟以前一樣……子漠是個好人,隻是有時不懂得釋放情緒,有你在他身邊,以後的日子,應該會有趣很多。”
溫吞幽幽地抬起頭,眼神執拗不願離開:“沈洺,可是你要知道,兄弟情是什麼也替代不了的!我雖然沒有參與你們過去的那段年華,可也知道蘇子漠心裏有多看重你……”她說著,眼淚漸漸打濕了自己的衣物,有晶瑩的淚滴順著兩人交握的雙手緩緩滑下。“他已經失去了父母,沈洺,不能讓他再失去你!我一個人,如何能補好他心中的創傷!沈洺求求你,你不要放棄好不好?再堅持一下,求你了……”
沈洺虛弱地笑,那笑裏飽含了太多感情。“其實……現在這樣也好,那小子向來在我把我壓在下麵,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所有人關注的焦點永遠是他……而我,也隻是個跟班的。可是蘇子漠就有這樣的魔力,教人心甘情願為他賣命……溫吞,你們在一處,要好好的,與其讓我孤身一人看那小子得抱美人歸,還不如像現在這樣,一了百了……”沈洺嘴上開起了玩笑,可是眼神中的欣慰之情到底騙不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