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辰看她空空如也的飯碗,頭痛。以她的食量,就算不罷筷也不會再吃的。但他還有一碗飯的食量嗬,而且,晚上回來時她的心情明顯比現在好許多,在阿姨已經做足菜品的基礎上,主動圍裙又去蒸了份雞蛋羹。嗯,他喜歡吃她蒸的雞蛋羹,特別是蒸好之後,聽她因為太燙、而不得不軟軟清清地喚一聲:“子辰,快來幫我把蛋羹端出來。”他於那時,特有成就感。
現在,蛋羹還有小半份。安子辰舍不得放筷。更有,她賭氣沒關係,可是,能不能等洗了碗之後再賭氣?須知他家的鍾點工阿姨曆來是做好飯菜就走人的,如果他敢在她罷工的時候偷懶不做,將碗碟留到明天阿姨來收拾,天!做多事累不死,她的嘮叨鐵定能把他淹死。
“商場裏下絆子、扔黑刀的事太多,”他歎氣解釋,“挖人、被人挖,太普通了,李誌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他意誌脆弱,與哪家公司挖,沒有絲毫聯係。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很感激青崖在我沒重用這種人之前,替我作了了結。”
你,真有這種胸懷?含笑目瞪口呆。
這是安子辰第一次就自公司高層人員被挖作正麵回應。含笑仔細觀察他,安子辰麵色坦蕩,看不出半點勉強。
自己在農莊含飴弄花的四年,他不知道經曆了多少下絆子、扔黑刀的交錯,才能有現如今的淡定吧。含笑心中悲酸翻湧,突然,又翻臉。不對!人的情緒可以用時間作掩飾,但當下那刻,最直接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李誌傑辭職那天你是氣恨著我的,中午都沒要我幫你帶飯嘛。”她嘟嘴翹氣。
話說李誌傑辭職那天是哪天?安子辰苦惱思索,他每天那麼多事,怎麼可能記住某日某中午替他帶飯的主角是誰。
“你讓阿雅幫帶的。”含笑提醒他。
安子辰迅速抓住其破綻,揶揄說,“觀察很細致嘛,沒讓你帶?你倒是連讓誰帶的都注意著呢。阿雅?當初阿雅要走時,是誰一個勁地要我珍惜她的‘忠誠’和‘奉獻’?我提醒過你不要後悔,看看,這才多長時間,就為著她拈酸吃醋了?”
誰拈酸吃醋?誰拈酸吃醋?含笑漲紅臉。
安子辰替她舀了勺煮蠶豆到碗裏,掩蓋剛才太過快意的嘲諷,“我經常連吃飯都搞忘,怎麼記得住讓誰誰誰幫我帶飯?她是我的助理,留意到這些細節很正常,而且,那也是她的工作職責。”說到這,他又有點忍不住於他來說難得的、孩子氣的譏嘲,“你不喜歡她幫我?那你來做呀,你不也是助理?哦,我忘了,相比之下,你更喜歡賣車。那我以後中午就自己記點吃飯,記不住活該挨餓,這樣總好了吧?”
她哪有那意思!含笑看不見,但她想象得到自己的一張臉定然已是青紅變幻,色彩斑斕。也許,那天是真想多了,疑心生暗鬼,把幾件事生拉硬扯地聯係在一起。含笑感喟,夾了顆蠶豆扔嘴裏,一邊嚼一邊化開尷尬。可是,終還是擋不住最後一個疑問象土撥鼠般在心裏拱來拱去的難受。“你說實話,你真沒懷疑過我、沒把仇記在我頭上?我明明見你在樓上看我時,眼神好嚴肅、好可怕。”
安子辰大口扒飯的動作滯了滯。這點,她沒觀察錯。當時,腦子裏如萬馬奔騰出千種招法,幾乎要衝破那道最後的防線了。他出來找她,見她陪著客戶,陽光焙著人影在展廳流動。他的世界,她從農莊走來,終於駐進他眼裏,也許,可以永不再離去。
為了這個“也許”,他嚴肅而可怕地決定,再多放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