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君子比德於玉焉,溫潤而澤,仁也。”少小時被父親逼著讀《禮記》,晦澀不解,唯有這一句,有“君子”有“溫玉”,象第一片投影在心海的雲,朦朦朧朧地被小女兒記了下來,成為追求。
電話鈴音響起,張惠妹深沉地唱著“海闊天空”,催促她“尋遍地球找新的出口”。含笑開車時不喜歡接電話,本要不睬,忽想起安子辰嘲諷她連基本的“機德”和禮貌都沒有,勿如回家用水泥封了自己閉關做仙,悻悻接機。
“含笑,安總說他有份很重要的文件拉在家裏了,問能不能麻煩你回去幫他拿來?”阿雅聲音有些焦灼。
含笑抬臉,公司就在眼前。要命!她腹誹一聲,歎氣,“那就去拿唄!”說完,掛了電話。正準備掉頭,忽想到辦公室裏還有張早上應該安排下去的促銷執行方案。到都到了,就先把方案給著銷售部再回家吧。
盤算著進公司,第一眼就看見周金。安子辰神情戒備地站他旁邊,與她目光相觸,側臉惡狠狠瞪不遠處的阿雅。
原來,如此!含笑大悟,什麼拿文件,分明就是周金來找碴,安子辰不要她應付這種場麵。
心頭一暖,又泛澀。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當初是她以周金為突破口,給了安子辰絕地反擊的機會,現在,人家追上門來算帳,有理有據。
“勝負都是公司間的事,你要是不爽,調集力量衝我來,關她一小女人什麼事,你也好意思找她?”安子辰挑釁地對周金說,擺手讓含笑走開。
一些時不見,周金仿佛成熟了許多,唇角萬年的嬉謔已然消失,整個人顯得有些頹敗,有些冰硬。他不睬安子辰,直直走到含笑身邊,看著她的目光裏,包裹有令人拿捏不住的複雜。
“周金,你不要那麼幼稚好不好?”安子辰不耐。
“放心,我隻是找她聊兩句,不會做什麼。”周金聲音嘶啞。
含笑覺得安子辰才幼稚,周金真要找她麻煩,豈是避開一次就能解決。
一大清早,市政公園裏人很少,除了稀稀疏疏的幾位中老年人在鍛煉,隻有鳥鳴聲掠開晨光的溫煦,讓含笑感受到周金身上流露出的淒清。
不遠處的4S店側門口,安子辰抄手注視他倆。
“他,很關心你嗬。”周金淡色開口。
含笑不語,心想要罵快罵,早罵早了。至於安子辰,她瞥眼望去,西裝革履之下,他居然也能遠遠地張揚出一種與職場無關的匪氣與威脅,姿勢象隻搭箭張弓的弦,似乎周金隻要有絲毫與走路無關的動作,他就會立刻衝過來。
瞎子都看到出他的緊張,含笑低頭抿嘴笑:傻瓜。
“我下午的航班去新加坡。”
含笑“哦”了一聲,沒太在意,出國嘛,有什麼希奇,現如今不與出市、出省沒多大區別。
“從小到大,每每闖禍,爹娘就拿那恐嚇我,公共場合抽煙要挨鞭,隨地吐痰要挨鞭,調戲大姑娘要坐監牢,而且天王老子都救不了。有一次禍闖大了,姐氣得真把機票都買好的,結果,我打滾哀嚎說不去,爸媽象征性地給了我幾巴掌也就作罷。這次,我不是闖禍那麼簡單了。”周金聲音越說越低,帶著含笑的心也往下沉。“為個女人,恣意胡為,不聽秦銳勸告,拿公司開玩笑,令全家人丟臉,聽說,還連累DN的洪亮——也就是姐夫那同學,被停職審查……。大家都說我被寵成了一個白癡、花癡。”
含笑駐足看周金,後者臉上一派過盡侮辱的灰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