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到最後,偏偏做了分飛燕。
“你是安太太,”秦銳又默了一遍,繼而,浮出個冰涼的笑,自言自語道,“不過,都無所謂了,我的婚貼已撒出去,農曆正月初八,我大姐會陪著爸媽提前過來和我們一起過春節,跟著,參加我的婚禮,從小滾到大的幾個夥伴會來。周琴那邊,除了父母、姊妹親戚,她幹爹幹媽也會從新加坡專程趕來……。”
他數給含笑聽。
含笑下力咬唇,竭力不再讓淚水流下來融化他堆積出的理由。
“可是,宋含笑,你就是欠我一個解釋。”秦銳說得心底的苦意漫上來,浸得滿嘴生澀。
她欠他的,何止是一個解釋!含笑舉目越過他的身子,不遠處的農舍、樹木,影影綽綽,如幻還真。她在這裏呆了有近四年,用一種近似修道士的寂苦懲罰自己對愛情的背叛,現今,他來了,時點不偏不倚,恰在彼此的婚約期內。如此,還能說什麼?說這一切都不是自己情願,說她願意跟隨他海角天涯、生死相依?
做得到嗎?
就算她可以毀諾負了安父、負了安子辰,他又可以負了那位含笑隻聽過一次卻永誌難忘的“周琴”嗎?
彼此間,曾癡愛纏綿,奈何情深緣淺,再相逢都已是他家夫妻,還要解釋來做什麼?
“安……子辰和我,從小青梅竹馬,我畢業那年,爸爸生了重病,是安……子辰一直替代我照顧爸爸。我回家後,父母都說……子辰是個很好的男孩,我和他在一起,會很幸福,所以,我們就結了婚。已經四年了,我的確……也過得很……幸福。”
“那你當時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
含笑垂頭為秦銳打開欄柵門,借機避開他尤如X光線般直照內心深底的目光。“我……我怕你,罵我。”
他會罵她?怎麼可能!想當年,宋含笑家境優沃,品學兼優,是學校裏少有的時尚活躍份子,成群的男生排著隊追求她,小女孩偏生對他情有獨鍾,秦銳寵縱她、嗬護她都還來不及,怎麼會責罵她?而且,就算他招架不住她的頑皮,偶有瞪眼時,她也會立馬雙手拉著自己的耳朵,裝出副可憐狀,做作地說:“銳哥哥,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外人麵前一派大家閨秀氣蘊,在他麵前,卻是溫雅嬌癡,仿似個長不大的孩子,又總讓他有如沐春風的煦暖,他又怎麼舍得罵她?
秦銳的手機突然唱開,暫時化開了兩人間的尷尬。他與對方談及股指、漲跌趨勢等含笑聽不懂的內容,聲音裏有焦急和緊張流露出來。含笑埋著頭,看那雙大皮鞋在院外的青石板上來回打旋,時快時慢,時遠時近,卻始終沒有越過洞開的欄柵踏入半步。
打了十來分鍾的電話,剛剛掛斷,還沒等兩人續上話題,他又有電話進來。含笑接著看大皮鞋踱步,聽他溫和地一邊分析行情一邊安慰對方,不時笑,有老練的氣息夾在似是輕描淡寫的語句裏,讓含笑來定義,就是”城府”。
這四年裏,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很多虧,才能把初時高傲的性情,打磨得如此圓潤吧。
“我有事得馬上趕回公司。”
大皮鞋走近,停在她的黑棉鞋前麵,距離以她一抬頭就能擦上他的下巴為準。這是他倆以前老玩的把戲,接下來,秦銳應該會在她頭頂吹口氣,冷冷長長地吹,吹得她不滿抬頭時,他就趁機把氣吹進她嘴裏。他的口氣很淡,相反,體息卻很重,有書墨味、有運動後的汗味、有晨霧暮風味,有……,夾雜在一起,熏得含笑恍恍惚惚,隻覺自己象個嬰孩,在他溫熱的懷抱裏,吮吸到生命中第一次愛撫後,便永生不忘。
而現在,含笑大力呼吸,想將那種熟悉的味道吸多些,再吸多些,她努力回憶剛才那個擁抱裏所嗅及的,嗯,清爽,恬淡,隱隱象是用了極好極好的古龍水,脈然間傳遞出派高尚、卓越的才智氣息。
是她一直引以為傲並仰慕著的秦銳!即便昨是今非,時光已將校園裏一個朝氣蓬勃的學生鍛造成都市裏躊躇滿誌的職業精英;即便昨是今非,他的深情、溫柔、專注都已不再屬於她,含笑依舊,以他為傲,並深深仰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