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人進了宋軍防區,隻有零星的抵抗,簡直如入無人之境,的確是無人之境,那些崗哨箭樓,本該有大量執勤的地方,居然多半都是空了。看來宋軍真的不知死活的嘩變去了。
遠處宋軍本營地,黑魆魆隱約看到,層層包圍在對峙的人群,零星聽到將領叫罵的聲音。
西夏將領令旗一揮,騎兵旋即衝上,步兵緊跟其後。
一場血腥殺伐,即將開場。
隻是,被屠戮的那一方並不是宋軍。
王鈺尚在滴血頭顱被高高懸掛在大帳前的旗杆之上,那些對峙的人群並不是真的宋軍,而是——被浸了火油的稻草人。
企圖以騎兵衝殺的西夏將領發覺不對勁,然而在高速行進的騎兵並沒有那麼迅速可以停下,跟在後麵的步兵不知所以,爭先恐後的擁入宋軍布好的陷阱。
“砰”“砰”“砰”
接連而起的爆裂點燃了浸透火油的稻草,燃燒起熊熊烈火的人型稻草,在黑魆魆詭異的夜中似來自地獄的惡鬼,叫囂著要吞噬活人的血肉。
戰馬懼火,在接二連三一刻不止的聲聲爆響驚慌的失去控製,被自家戰馬踩踏在死的西夏士兵同樣不在少數。西夏人想跑,進山的隘口被虎賁軍堵住,迎麵而來的又是鋪天蓋地的箭雨。
之前,野利榮相把宋兵逼進這一片三麵環山的穀地,如今宋軍進一步縮緊包圍圈後反而成為西夏人的墳場。
眼前魔性的火焰,讓夏琨婕有了回到火燒北崗荒灘當晚的錯覺,握劍的骨節捏的吱吱作響,同樣的殺伐冤孽,可是不得不做,讓那些道義,良善全部去死吧。
“韓惜月!”
“在!”
“放毒蠱!”
“是!”
……
天終於亮了,野利榮相帶著僅存的三萬部隊,倉皇出逃。這場仗,河西之地,西夏兩次出兵,共計十五萬,僅帶回三萬。明珠郡主大獲全勝,又一樁不世之功。
劉興恭恭敬敬走到崔占成麵向,拜了又拜“崔將軍,昨日劉興多有冒犯。”
崔占成扶住劉興“哪裏的話,劉興小兄弟很厲害,日後必有大作為,不愧是夏將軍帶出來的兵。說來最苦的還是夏將軍。”
賀馳功聽著二人對話,將視線投向遠處脊背筆直的戎裝麗影道“我這輩子最佩服尹將軍,再來便是夏將軍。原本把我調離尹將軍身邊來輔佐夏將軍,我私下還有那麼一點不情願。現在看來,哈哈。”
夏琨婕突然轉過身來“接下來去與尹將軍會師吧,我跟江北王有個約定,後到蘭州的人,要自掏腰包請三軍將士喝酒。江北王財大氣粗,自是不在意,你們可得幫我啊,不然我連嫁妝都要輸出去了。”
眾人在一片笑鬧聲中度過這難得的片刻閑暇。
昨夜的大火,燒了不少軍帳輜重,等著後方來送,也誤事。原不想亦兵亦匪,也罷畢竟是開疆而去,再客氣,人家也會抵死了反抗,倒不如一開始便凶狠到叫他們沒膽子反抗。
更何況尹傑誓師之時都那樣說了“搶個西夏女人做妾”。這一次,道義良善都算了吧,因為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勝則安康百年無戰事,敗,敗了大不了逃回大理,可是身處京畿的徐奕其就得死,很多人都得死,獨自苟活這種事還是不要嚐試的好。所以不能輸,不可以輸。
夏琨婕心中暗自祈禱:我和尹傑都不輸,京畿之地也要贏得漂亮,不然這一切皆枉然。趙幽可你這次可玩大了,我敬佩你的膽氣,你絕對不可以輸。
西夏南邊,西麵兩麵受敵,兩路王師勢不可擋。西夏陷入一種即將亡國的悲憫之中,隻是華美蘭州城中的西夏王宮,依舊歌舞升平。
野利榮相在大殿中磕出了血“王上,臣誤國死罪!!”
“野利卿家言重了,坐下陪朕一起看看歌舞不好嗎?”禦案後麵的偉岸男子心平氣和,接過女奴捧過來的酒水,一飲而盡,伸手拂過女奴柔軟的頭發,那神情像在撫一隻貓。
“王上,王上!南蠻子就要打到蘭州來了啊。”
“嘉可,那孩子不是還沒輸嗎?”
“臣現在才明白,趙嘉可就算贏,也是一個人贏,我們都是他的犧牲品。”
“當年緋用命換我平安離開汴京”李立鎔緩緩起身走向內殿“如今我一隻是想幫緋她兒子完成他想做的一點事而已。並沒有多麼大不了的事。”
半晌,珠簾後麵的人又冒出一句“你可以去跟朝臣們講,想走的,要逃命的,朕不會怪。”
“臣是不會活著放南蠻子進蘭州的,您的江山,您可以不要。臣卻拚死要為您堅守住!”野利榮相攥緊拳頭“三十多年前就不該讓您去洛陽,就不會遇見那禍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