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醉生從廚房裏出來,端出兩碗綠豆湯,放上桌。
接過徐奕其手中的蒲扇,大大的扇著風“瞧著這熱的,滿頭包。把那勞什子的劉海剪了吧。”
“不。”
“嫌醜,那用這個。恰好又有人從西域給我爹捎了幾瓶”白醉生摸出個瓷瓶“就是夏琨婕那時受傷用過的。消疤效果很好。”
驟然,聽到夏琨婕這個名字,徐奕其有片刻的失神,旋即又笑,也就隻有白醉生這個人敢在自己麵前肆無忌憚的提及她—他尚未走出的魔怔。
徐奕其訥訥地接過那個瓷瓶,摳出一點黑漆漆的膏狀物,這才緩過神來“你是要我腦門子上掛著這點屎一樣的東西,招搖過市。”
“不會的,我幫你,這麼稍微弄一下.”他摳出一點藥膏,徐奕其感覺額上涼涼的,白醉生的臉挨得很近,徐奕其一眼便可以望見他墨色的眼底浮動的暗金色澤,頎長白皙的手指隻輕輕在那道暗紅的傷疤上塗抹幾下,原本猙獰怖人的傷痕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蜿蜒寫意的遊龍有騰飛九霄的氣勢。為徐奕其原本就驚世的容貌添上一抹英氣與靈動。
看著銅鏡中自己,徐奕其驚訝的說不出畫,這才想起,白醉生的寫意畫士林稱道。一幅《醉臥山居圖》技驚四座,白日的留白,遠山的青翠漸染,樹下肆意狂疏的醉臥剪影,以及那整張畫麵,隻看一眼便如清風拂麵的微妙感覺,明明無形風是畫不出來的,白醉生的寫意畫卻可以如此具象。
“我還忘了你有這樣的本事”徐奕其故意笑得市儈“怎樣,我跟你住這麼久了,也不畫一副送我。聽說黑市上你的畫,已經炒到一平尺一百兩銀子的高價”
聞言白醉生的臉色有一點差,不過旋即又變為一如既往的惡劣調侃“哪,奕其兄有所不知,白某人畫的工筆春|宮圖,比這寫意山水值錢許多。隻要奕其兄肯脫光任我畫,賺了銀子五五分也是並無不可。”
這一句倒是頂得徐奕其不知如何還口才好,索性不理這人,不久是舍不得送那一平尺一百兩白銀的畫嗎?徐奕其掏出揣在袖中的冰蠶絲劍穗,細細把玩,將那一圈圈的流蘇纏在手指上,在想象成某人的脖子,一圈一圈勒得結實。
“還留著呢。”白醉生輕聲問。
徐奕其沒有聽清“什麼。”
“沒什麼,鍋裏煲得有牛尾湯,籠屜熱的有饅頭和小菜,中午記得吃。許茗那查出來點東西,我去他那看看,晚上回來跟你細說。”
“一起唄,我這又不是完全動不了。”徐奕其撐住拐便要站起。
“瘸腿就老實養著。”白醉生比了抹脖的動作“這次出去十有八九要見血。”
吃過午飯,徐奕其一覺醒來已是黃昏傍晚,從躺椅上起身,正好看到銅鏡中的自己,眼瞅著長了點肉,這幾日實在是過著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太不像話。被老爹知道,肯定要被念。轉眼天已經黑透了,白醉生還沒有回來。徐奕其先是肚子咕嚕,念叨著白胖子怎麼還不回來,而後心中便開始擔心,別是出了什麼事。
月上柳梢,徐奕其坐不住了杵著拐走去門口張望,千萬別是出了什麼事。
內城中的宅邸的主人非富即貴,每日入夜之後,總有一兩戶會有通宵宴飲,輝煌的燈火零星照亮夜空的一角,一派笙歌喜樂。相比而言,徐奕其僅住著兩人的偌大別院顯得清冷寂寥。
徐奕其倚門而立,腿有些麻,更夫來回巡唱了三番,遠處最後一波宴飲散場,白醉生還沒有出現。徐奕其已經感受不到腿部的酸麻,死盯著那必經的街口,心緒紛亂,突然想起白醉生那日懸崖之下說的那句話“我找了你整整五天,老天誠不欺我。”,眼眶居然有些熱。
昏暗的燈火下,終於有個人影在街口出現,那人看清徐奕其的臉,露出一張笑顏,正是白醉生不錯。
“你受傷了?”
“沒有,那是別人的血,許茗那小子太坑了。出了一點岔子,但都還好。”白醉生又問“吃飯了嗎?我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