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八日,巳時(早九點),成都城北那朱紅色的厚重城門緩緩開啟。
一行人垂頭喪氣的走來,當先一人正是李雄,坦露著上半身,瑟瑟寒風吹在身上,把那白晰的皮膚凍的通紅,並反縛雙手,脖子上掛著皇帝印璽,倒牽著隻羊,還拉著口漆黑油亮的大棺材。
身後跟著太子李班、諸皇子與一眾公卿權貴,皆是素衣孝服,約有近百人。
兩日前李卉兒被送還之後,李雄雖大發雷霆,卻無法可想,通過對李鑲的詢問,僅有的一絲僥幸徹底破滅。
打,不敢打,和親又被拒,而主戰的蜀中大族就指著李雄挑頭呢,現李雄降意已決,讓他們自己去和明軍作戰,顯然沒人願意,就隻能降了,於是李驤再次出城,與楊彥商量之後,於今日開城出降。
隊隊明軍開入城池,另有部分進入少城,將解除守軍的武裝,並駐守城池、宮城、府庫、官牙等重要位置,楊彥則披盔帶甲,領著眾將迎上前。
以李雄為首,眾人紛紛跪下,頭手覆地,畢恭畢敬道:“罪臣雄背恩致討,遠煩汗馬之勞,請命求哀,敢廢牽羊之禮,仰祈蠲貸,俯切淩兢,誠惶誠懼,頓首頓首……
已蠲銜璧之舉,更叨授館之恩,自知獲罪之深,敢有求生之理?伏惟明王誕膺駿命,紹履鴻圖,不殺之仁既追蹤於湯武,好生之德終儷美於唐虞,所望惠顧大聖肇造之恩,庶以保全弊成不絕之緒,雖死猶幸……
和王式及宰相百僚、舉國士民、僧道、耆壽、軍人奉表出郊,望闕待罪以聞,罪臣誠惶誠懼,頓首頓首……”
說到最後,李雄已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楊彥扶起李雄,微一運力,扯斷了繩索,又把印信從他脖子取下,遞給荀虎,隨即有千牛衛拿來件衣服,楊彥親手給李雄披上,才微微笑道:“仲俊深明大義,致成都免刀兵之禍,此為大功。”
李雄哽咽道:“罪臣不敢。”
楊彥擺了擺手,荀虎遞了一支火把,楊彥接來,向著棺材遠遠擲去,轟的一下,棺材燃起了衝天大火。
這是受降的普遍儀式,君主須肉坦牽羊,拖著棺材。
肉坦表示有罪。
牽羊出自於《周禮·大宗伯》,其曰:以玉作六瑞,以等邦國,王執鎮圭,公執桓圭,侯執信圭,伯執躬圭,子執穀璧,男執蒲璧,以禽作六摯,以等諸臣,孤執皮帛,卿執羔,大夫執雁,士執雉,庶人執鶩,工商執雞。
這裏的重點是卿執羔,聊位於王之下,暗示願於某一條件下臣服,寄期望於降後仍擁有公聊之位,在本質上是一種體麵的投降方式,既向勝利者表示臣服,又為自己保持基本的尊嚴並爭取相應的待遇。
拖棺材則表示自己有死罪,等待裁決,但棺材早已淋上了火油,燒掉棺材意味著赦免了李雄,這一整套受降儀式源於商周,有據可考。
李雄施禮道:“罪臣謝過大王不殺之恩。”
楊彥笑道:“孤既承諾善待於你,自不會食言,你且放心,洛陽有你一席之地,今日孤便封你為西成候。”
憑著良心說,楊彥封他西成候,而不是帶有侮辱性質的安樂公,歸命候之類已經很地道了,李雄心知肚名,感激的施禮:“罪臣謝過大王。”
楊彥滿意的點了點頭:“你盡快搬出宮城,另行安排住處,宮內器物非皇家專用你可取走,內庫為你私產,孤不取分毫。”
李雄大喜!
當時出降隻談了儀式,其他的沒敢提,而今楊彥允許他帶走財產,他是想都沒敢想,做了二十年太平皇帝,又沒什麼兵災,皇家內庫還是頗為豐厚,連忙再次稱謝。
實際上楊彥犯不著剝奪李雄的財產,作為一個現代人,深明從你手上搶來不如從你手上賺來之理,李雄家大業大,一大家子安置吃喝都要花錢,這些錢,還不是被洛陽百姓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