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管理較為混亂,也沒什麼宵禁的說法,再加上劉曜回了宮之後就沒照麵,因此太醫署的十幾名太醫各自回家,叫上妻兒,收拾了些細軟匆匆出門,居然成功的奔往了長安南門,在忐忑不安中,好不容易人來齊,以為羊獻容連夜采藥為名,出城而去,消失在了黑暗當中。
也算是有驚無險。
劉曜卻還在椒房宮等待著,果然是天氣炎熱,羊獻容的屍體生出了變化,越來越僵硬,膚色也越發的灰敗,隱有屍斑浮現,一股腐臭味漸漸散發開來。
按常理來說,劉曜殺人無數,屍體的各種形態階段都見識過,不應該犯這種低級錯誤,卻是敵不過執念啊,人的執念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它會蒙蔽一個人的認知和智慧,影響著人的思維和行為,劉曜受執念影響,總覺得羊獻容還沒死,一口氣還吊在心頭。
而殿內的其他人,見著劉曜已經不象正常人了,哪敢多說?
不過隨著臭味越來越大,劉曜的心裏終於不安起來,向外喚道:“去太醫署看看,太醫可有采藥回來?”
“諾!”
呼延瑜已經趕了過來,拱手應下之後,安排人手離去。
殿內又恢複了安靜。
昏黃的油燈下,看著自己父親抱著母親的屍體坐在榻上,還一臉溫柔的樣子,劉熙隻覺得渾身陣陣發寒,他眼中,那個雄才大略,一手開創了一個國家的父親變得陌生了,那彌漫開來的腐臭氣味也讓他很不舒服,但是他什麼都不敢說。
也不知過了多久,殿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劉曜抱著羊獻容猛的站了起來。
一名親衛滿臉不安,施禮道:“報陛下,太醫署諸太醫已於不久前悉數從南門離城,末將等去其家中探看,家裏空無一人,想必……想必已經舉家逃了!”
“啊!啊!啊!”
劉曜淒厲的慘叫著,他哪還不明白,自己被耍了,堂堂皇帝居然被不入流的醫者耍了,這簡直是奇恥大辱,但更致命的,還是美夢的幻滅,連太醫都畏罪潛逃,說明羊獻容確己死去,回天無力。
“獻容,朕會為你報仇!”
劉曜滿麵獰猙,咬牙切齒:“傳令,即刻出城搜捕,捉到當場處死,不,活捉回來,朕要把這些狗賊的心挖出來,看看是黑的還是紅的!“
”諾!“
呼延瑜打個寒戰,但還是應下,吩咐人手去辦。
劉曜又冷聲道:”舉家出城,采藥哪用舉家出城?分明是南門守軍守備不力,才給了狗賊可趁之機,來人,傳朕的口諭,城門守卒皆斬!“
”陛下!“
呼延瑜忍不住了,連忙道:“因明軍屯兵於灞上的原因,為防細作混入城中,凡入城者,皆詳加盤問,並須有長安德高望重者做保,方可入城,但在出城方麵,並無特別規定,且長安亦未頒布宵禁之令,隻須有正當理由,出城並不難,那些太醫鑽了空子,守城將士無過啊!”
劉曜臉色沉了下來:“呼延瑜,你家世代忠於我劉家,莫非你要抗命?”
“這……”
呼延瑜的麵色難看之極,但是麵對著劉曜那漸漸狂戾的目光,還是心頭一寒,拱手道:“末將這就去安排。”
“慢著!”
劉曜喚住:“那些狗賊的鄰居,知情不報,乃同犯,傳朕令,滿門抄斬!”
呼延瑜震驚了,這簡直是殺人不眨眼啊,即便是石勒,殺人如麻,在稱了趙王之後也有所收斂,可自家皇帝倒好,不過是死了個皇後,就要殺這麼多人,這是暴君啊!
“快去!”
劉曜厲聲催促。
“誒!”
呼延瑜最終拗不過皇帝,重重歎了口氣,疾步而去。
劉曜又現出了溫柔之色,低首輕語:“獻容,朕讓那些狗賊為你陪葬,你可開心?”
明明是盛夏,聽著劉曜那滿含深情的呢喃低語,所有的人,卻是渾身撥涼!
……
清晨!
嶢關的景色還是很瑰麗的,一輪紅日在地平線上冉冉升起,金黃的陽光灑滿了關頭,放眼望去,關外一片平坦,以楊彥的目力,竟能隱隱看到長安的輪廓,而在關內,則是大山連綿,鬱鬱蔥蔥,一道關城,似是兩個世界的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