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車陣缺口湧進來一群人,為首幾個披盔帶甲,武器也較為精良,走在邊上的一員將領放聲喚道:“楊府君,莫要放箭,我家郎主久聞大名,特來一見,並無惡意。”
“哦?”
楊彥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陳川如此有魄力,敢入陣見自己,不由望向了位於正中的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精瘦剽悍,眼睛雖小,卻炯炯有神,這一看就是個極有主見,執行力度也相當強的人。
史書上對陳川的描述隻有寥寥幾句,部將李頭心慕祖逖,立刻殺之,李頭麾下投奔祖逖,立刻就翻臉,確實符合此人的性格特征。
“某東海國相楊彥之,不知陳將軍有何見教?”
楊彥抱拳問道。
陳川一進來,就看到一隊隊的泰山鄉人老老實實的被收編入陣,效率之高,讓他的嘴角抽搐了下,以前他從未聽說過楊彥,可今天這一戰,讓他不得不正視起了這號人物。
雖然與楊彥勉強維持著脆弱的默契,但局勢的快速演變,對他非常不利,暫時石虎可能還未想起他,一旦記到了有他陳川這隊人馬,必然會強令向楊彥發動進攻,或者直接拉走與曹嶷血戰,兩條都是死路,所以當手下匆匆通報了楊彥正在招降泰山鄉人之後,他覺得有必要與楊彥見個麵,至少談一談,哪怕冒些風險也值得。
這其實就是流民帥的通病,對時局的變化彷徨迷惘,不知道未來會走向何方,在這種時候,靜觀其變是本能的選擇。
“某陳川,見過楊府君!”
陳川也遠遠拱手施禮。
楊彥點了點頭:“陳將軍,你的來意我已清楚,我也理解你的處境,你我之間本無怨仇,無非是各為其主罷了,今曹嶷突如其來,心思難測,戰局陡轉,為保身計,自當靜觀其變,本將可與你罷兵休戰。”
這正是陳川的目地,畢竟與楊彥死戰毫無意義,最終還有可能落到全軍覆沒的地步,隻是沒想到楊彥會如此直爽,一時之間,神色頗為不大自然。
好一會兒,陳川才苦笑道:“那陳某就承楊府君這份情了。”
楊彥擺了擺手:“陳將軍不必客氣,另楊某有一不情之請,望陳將軍把泰山鄉人都交與我。”
“好!”
陳川爽快的很,轉頭交待了幾句,有親隨匆匆奔出。
實際上泰山鄉人擱陳川手上有害無益,畢竟是被他驅趕為先登攻打楊彥,並死傷慘重,這筆帳不應該計到楊彥頭上,而是算作與陳川的血仇,交出去,等於少了個包袱。
況且他也有其私心,一下子多了數千降卒,最有可能的結果是軍心不穩,需要耗費大量的兵力看守,那還怎麼再攻擊他陳川?
這倒不是說陳川對楊彥心懷不軌,而是自保的一種手段。
不過楊彥對陳川的決斷力還是挺欣賞的,於是問道:“不知陳將軍對將來有何打算?”
陳川的目中現出了迷惘之色,自嘲般的歎了口氣:“某本為豫州人士,奈何祖逖不仗義,以離間計拉攏陳某手下,與之反臉成仇之後,不得不北投羯奴,但自今日起,怕是北地亦無我容身之處,嗬,天下之大,我陳川卻如喪家之犬,楊府君問我有何打算,我實是不知如何作答。“
楊彥問這話,其實存了一點試探的意思,但陳川壓根就沒考慮過投奔他,因此不再多說,隻是略一遲疑之後,又道:“聽聞祖豫州病入膏肓,或許……時日無多了。“
”此話當真?“
陳川陡然精神一振,急聲追問。
楊彥沉吟道:”主上以戴淵鎮合肥,不乏有鉗製祖豫州之意,故祖豫州壯誌難酬,心氣鬱結,又因長年征戰,身體虧虛,以致抱病臥床,及天氣漸寒,祖豫州病勢隨之加重,生了背疽,聽說曾數次暈厥,恰楊某略通醫術,故由此猜測,祖豫州怕是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