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彥邁步上前,拱手道:“彥之見過卞公!”
卞壼看著楊彥,眼裏精光一閃,他全明白了。
必然是這個楊彥之不知天高地厚,妄佞裴妃,欲求兩千石方伯,好於人前誇耀,而婦道人家耳根子軟,聽不得好話,在軟磨硬泡之下,欲以楊彥之為東海國相,這成何體統?
卞壼是正宗儒門,忠君愛國之心當朝無人出於其右,本就對楊彥不受征辟心生不滿,這時,更是把楊彥當作了幸佞小人,如果不是裴妃在場,就算不破口大罵,也要拂袖而去。
但裴妃親兄裴盾與他有蔭庇之恩,裴妃又經曆坎坷,令人生憐,他隻能斂下怒意,沉聲問道:“你就是楊彥之?尚書令征你不至,本以為你是清寡之性,不耐凡俗,又或是學那朽敗士人,沽名養望,卻不料竟是蚍蜉撼樹,心大吞天。“
裴妃等人麵麵相覦,又有點好笑,都在看著楊彥如何應答。
楊彥生前也是老江湖,一看就知道卞壼對自己極度厭惡,不過實情如此,以寒素之身謀兩千石方伯,而且還是攀附孤寡婦人,名聲能好才怪。
可這也沒辦法,誰叫他是寒門呢?
荀氏倒是可以攀,可是攀了荀氏,需要打熬一輩子,將來造反就不是隻反司馬氏的問題,首先要反荀氏,這在荀氏不負他的前提下,楊彥是做不到的。
在那個沒有科舉的時代,寒門想上位除了超人的才學,還需要運氣與貴人相助。
在才學方麵,楊彥自認第二,沒人敢居第一,運氣方麵他也覺得挺不錯的,本為避刁協征辟,居然有幸隨荀灌奉迎東海王妃,歸途又遇上敵襲和裴妃生病,裴妃的劫難,就是他的運氣,而裴妃自然是他的貴人,是他的金大腿,隻要裴妃不鬆口,朝庭就無權代置東海國屬官!
楊彥不乏惡意的揣測,朝庭僑置東海,不無變相罷黜東海國的心思。
在曆史上,裴妃是個孤寡婦人,無人相援,隻能任由司馬氏擺布,但現在有了自己就不一樣了,自己豈能坐視司馬氏罷黜東海國?
也許在不久的將來,朝庭將以司馬衝嗣東海王,但司馬衝年僅十歲,成年之前,隻能由裴妃以王太妃身份攝國,有這幾年的緩衝,自己足以把東海國經營的水潑不進,如果司馬衝上道的話,當個閑王供著也是無妨,如果不上道,殺人未必見血!
東海國是楊彥事業的關鍵,不容有失,以此為基點,通過軍功謀取青兗州刺史之位,到時就可以徹底擺脫東海國的藩籬,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據齊魯力挽天傾!
對於現代人來說,名聲臉麵可以隨時揣口袋裏,什麼名士風流、魏晉風度那都是扯蛋,等到天下改顏換姓的時候,你看他來不來跪舔?
困此楊彥對於卞壼的厭惡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再說卞壼能否美言不取決於自己,而在於裴妃有多大的麵子,於是連謙稱都省了,再次拱手:”紅塵俗世,哪來清寡之人,王衍清高,名動天下,斥錢財為阿堵物,卻搜刮奇珍不計其數,楊某亦眷戀名利,不能免俗。
至於沽名養望,卞公實是誤解於我,楊某本為寒素,何來名聲,何須養望?之所以刁公征之不奉,實乃楊某不耐晨昏埋首於案牘之中,少有小錯便要引咎於身,反而不及於街頭說書落個逍遙自在,但楊某素有忠君報國之心,故欲一展所長,自請為王妃整頓家業,為江東藩籬,抵禦羯胡,請卞公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