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羞羞臉
玄武殿
作者:尚鍾夏
我自出生到現在,日子過得尚且算是順風順水,直到我遇到了一位舉世無雙的公子……敢問這位公子,你還能再無恥點兒嗎?!
楔子
忙了整整一日,我出六扇門大門時已然是繁星如花撒。街道靜謐,兩旁的房簷上瀉下了清冷的流輝。
我伸了個懶腰,長舒了一口氣,卻在拐到一個巷口時被人攔了下來。
眼前的四個黑衣人中,有一人對我躬身道:“易捕頭,請隨我們走一趟。”
身為六扇門名捕,我自然寧死不屈,我的手已經按在了佩劍之上,隨時準備進行一場廝殺……
但,我想我大概高估了自己的武力值——這場廝殺的結果是,他們將我群毆一頓後,塞進了麻袋直接綁走。
我,乃是六扇門唯一的女捕頭。
我,破案無數,細致入微,拯救了無數黎民百姓。
我,曾得皇上親口嘉獎,賜封號“天下第一女捕頭”。
然而,我被揍了……
一
縮在麻袋裏不知顛簸了多久,我感覺到自己被人輕放到了地上,有人道:“嘖,我不是說將易捕頭請過來嗎,怎麼將人裝到麻袋裏?”音色如流水激石,清冷微沉。
那幾個黑衣人語氣中帶了些尷尬道:“屬下原本是想將易捕頭請過來,但易捕頭一直不肯,甚至還拔劍相向,於是屬下隻好……”隻好將我臭揍了一頓後綁了過來!
聽著他們的對話,我隱約覺著,自己似乎有些作死。
突地,有人把麻袋解了開來,我抬頭,正好對上一人的目光。
那人雙目細長,隱隱閃著星芒,鼻梁挺直,薄唇微抿,待到他瞧見了鼻青臉腫的我後,嘴角一抽,揉了揉眉心後歎道:“易捕頭,幸會……”
將我客客氣氣地自麻袋中扶起,又和和氣氣地替我沏了杯茶,而後那人對我拱手道:“久仰易捕頭大名,在下傅容與。”
我一怔,天下第一巨富傅容與?據傳,此人富比石崇。他幼時還與白鶴山莊的大小姐定了娃娃親,近日將要完婚。正是風光得意的時候,他哪裏來的閑情逸致派人揍我?
約莫是看出我心中所想,傅容與放下茶碗,歎道:“不瞞姑娘,此處正是白鶴山莊。在下素聞姑娘天下第一女捕頭的威名,所以才想私下請姑娘過來幫個忙……姑娘有所不知,近日,這白鶴山莊在鬧妖怪……”
白鶴山莊鬧了妖怪!自半月前起,山莊附近不斷有人失蹤,而後皆是在距白鶴山莊三裏開外的一處亂葬崗被發現。隻是那時屍體已然被啃噬得不成樣子,隻能依稀靠衣物辨認出是失蹤的人。
年紀大些的老人知道這事後,都搖著頭歎氣,說是亂葬崗的腐屍化作腐圖出來吃人了。
漸漸地,這說法便傳開了,白鶴山莊附近人家皆是人心惶惶。
白鶴山莊的莊主秦白鶴擔心此事傳出去有損山莊盛名,於是嚴禁莊內人報官。但傅容與覺得此事終究得解決,於是便將我“請”來,希望我私下將這案子解決。
傅容與對我道:“此事便拜托易捕頭了。今日便請易捕頭在此暫住一晚,明早我便帶你去見秦伯父說明原委。”
說到此處,他將茶碗不輕不重地往桌上一放,繼而裝作不經意地瞄了一眼窗外,故作驚詫道:“嘖,原來天早已亮了,既然如此,我們現在便去拜見秦伯父可好?”
說罷,他迎著朝陽晨光倜儻一笑,回頭瞧我,逆著光,我依稀瞧見他笑彎了的眉眼中掩藏不住的狡黠與促狹。
我站起身,暗歎道:這廝一定是故意的!
二
我們一同拜會了秦白鶴後,傅容與抬眼瞧了瞧天色,晃著折扇雲淡風輕地對我笑道:“今日天氣晴好,我們在白鶴山莊附近轉轉,運氣好些的話,說不定可以碰到一隻腐圖供你欣賞欣賞。”
我頗無力,這是去抓妖怪又不是去郊遊,這麼輕鬆愉悅的語氣是要鬧哪樣?
縱然滿心怨懟,我卻也不得不跟上他的腳步。
白鶴山莊依山傍水而建,走在路上依稀可聞林間鳥語,見流水潺潺。
一陣風過,撲麵而來的是濕潤的空氣中夾雜的淡淡的野花香。
我不禁搖頭低歎,這麼好的地方,怎麼會發生這種命案!
似乎是知道我心中所想,傅容與一邊打量周圍的景色一邊對我道:“易捕頭似乎很喜歡這裏?”
我驚歎於他察言觀色的能力,正欲開口,卻發現一旁的樹叢中隱隱有些異動。
他似乎也察覺到了,微微皺了皺眉便要抬腳上前去瞧瞧。
我不由得扯住他的袖子,道:“這樣貿然上前是否莽撞了些,萬一是一對幹柴烈火的孤男寡女在樹叢之間打野戰……打擾人家會不會不太好?”
他側過臉來瞧我,微微一揚眉:“你整日腦中都在想些什麼?”
我摸了摸鼻子,尷尬望天。
突地,我聽到一聲哨響,這哨聲極尖極細,隱匿在風聲中,稍不留神便無法察覺。
與此同時,樹叢中的異動停了下來,幾個人影站了起來,倉皇地轉身逃竄,速度極快,即便是追命的輕功也難與他們決出高下。
我下意識地拔腿去追,追了沒多久突然膝蓋一麻,重心不穩之下便崴了左腳跌坐在地上。
身後傳來傅容與的聲音道:“那東西便是腐圖。”
我望了望腐圖消失的方向,又瞧了瞧自己的膝蓋,不禁有些出神。
傅容與伸出手在我肩上一拍,我這才回過神來,完全忘記了自己方才崴了腳,站起身便準備往回走。
走了不過一步,我便覺得腳踝處鑽心地疼,身子一歪,崴了右腳,再次跌坐在地上。
傅容與慢悠悠地走了過來,垂首滿麵無語地瞧著我,道:“天下第一女神捕,果然是見麵不如聞名……”而後他將我打橫抱起,淡笑道,“……令人刮目相看。”
我默默別過頭去,以對他的無視表達心中的不滿。
三
回到白鶴山莊後,傅容與親手為我上藥,我垂首望著他,斟酌道:“今日我追腐圖時突然跌倒,我約莫能感受到,是有人用石子打中我的膝蓋,還有風中隱約能聽得哨聲。這腐圖……會否與人相關?”
他眼底有一絲寒意,稍縱即逝。隨後他抬眼笑看著我,柔聲道:“易捕頭果然是盡職盡責,時時刻刻不忘案情……且先將案子放一放,待你腳傷養好了再說。”
上好藥後,他起身出門,在踏出門檻前一刻,他突地腳步一頓,轉回眼瞧著我別有意味道:“若真與人相關,那些人必然逃不掉。”
我坐在床邊,不由得一怔。
轉眼間,便是殘月高懸,繁星攀天幕,四周一片靜謐。
我躺在床上闔著雙眼出神,傅容與說的話,似乎別有深意。
正當我出神之際,隱約又聞得那哨聲傳來。突地,窗戶“吱呀”一聲響,一陣風過,而後四周又恢複了沉寂,那哨聲卻一直未停。
我睜開雙眼向外看去,窗戶不知何時被打開了,透過窗戶隱約可以瞧見遠處夜色中蔥蘢樹木下張牙舞爪的猙獰黑影。
再轉眼看向屋裏,我不由得怔住——一隻腐圖正立在我的床邊,麵目猙獰地瞧著我!
這怪物外形與人相似,青黑無神的雙目一轉不轉地死盯著我,其中依稀可見細微的血絲,鼻子處隻有兩個血肉模糊的圓洞,一張嘴占了臉的一半,其內竟有三排牙,黏著血絲,鋒利如鋸齒。
更令人驚恐的是——它的身上飄散著的,是陣陣腐屍的氣息!
突地,哨聲音調一轉,腐圖突然動了。
我抓過床邊的劍便撐著準備起身,這等關鍵時刻,我卻因為腳傷,又跌回了床上。
腐圖已然向我撲來,我絕望地閉上了雙眼。突然有一人破門而入,劍光流轉之間腐圖的腦袋已被斬下。它躺在地上掙紮了片刻後便化作了一攤血水,黏膩猩紅。
我望向來人,便見著黑暗中那一雙眼閃爍著熟悉的笑意——果然是傅容與。
上上下下地將我瞧了幾眼,確認我無事後,他自然而然地關上了門,十分自覺地走近了我的床,又無比淡定地和衣躺在了床上。
我一怔,他望著床頂笑道:“現下你腿腳不便,我在這裏陪你以防不測。”
頓了頓,他又道:“你若實在不肯,我也可以睡床下,隻是……”他手指向地上的一攤血水,“易捕頭向來善良仁慈,應當不會忍心讓我睡在這麼個玩意兒上,是嗎?”
我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作答,傅容與突然翻身麵向我。
這床本身不大,此刻我與他麵對著麵,溫熱的鼻息帶著一股紫檀香撲麵而來,空氣中處處都縈繞著曖昧的氣息,他突然湊近,在我唇上輕輕一觸,如蜻蜓點水般淺嚐輒止。
我愣了又愣,半晌都不知該作何反應,於是隻好翻身麵向牆側,鎮靜且嚴肅道:“睡覺!”
背後傳來一聲輕笑,似是極愉悅。
我緊閉著雙眼,決定無視身後的人。不知過了多久,漸漸地我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