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過他們都沒有什麼大礙,為何你竟傷得這麼重?早知道,大王下令處死鞭笞你之人時,我應該先教訓他一頓,為你出口氣的!”清河拿著藥膏細細替他抹上。

“那人下令要將我嚴加看管,還聲稱要給我苦頭吃,下麵的人自然要優待我幾分的!”慕容衝冷笑著咬重優待二字,“平心而論,我咬傷了他,又公然對抗於他,他隻是這樣待我,已經算是很給你麵子了!”

清河囁嚅道:“鳳皇,你別這樣!其實大王待你還是極不錯。你暈過去後他很是著急,而且一進長安城,便命人替你收拾元華殿,雖說是軟禁,可是好歹不用像其他人那樣囚在天牢……”

慕容衝扯了扯唇,他心下清楚,這都是清河用清白身子忍辱換取來的光鮮安逸,委實沒有什麼好感動的。倒是那家夥對清河似乎甚是著迷,居然為了她,讓自己住進宮中來。

他鳳目微斂,忽然反手握住清河的手:“那家夥,對你,很好?”

清河聞言漲紅了臉,有些尷尬道:“好端端的,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先前我見他時常召你侍寢,你與他那般親近,必定有機會下手吧。”他說到這,眸中已經迸出了精光和滿滿的希冀,“皇姐,倘若我們能殺了他的話,那麼,大秦無主,勢必成為亂局。屆時我們救出其他人……”他的手緊緊握著清河的手,哪怕她自聽到殺字後,便花容失色連連搖頭。

隻不過,他話未說完,便有擊掌之聲,自殿門處傳來。

苻堅一身明黃長袍站在一旁的柱子旁,麵色陰鬱地看著他們。

清河腳一軟,麵無人色地跪在了地上,語無倫次道:“大王,我,我們,我們方才隻是……”

“出去!”苻堅看也不看清河,一雙虎眸死死盯著慕容衝,似要用眼鋒在他身上戳出個洞來。

清河猶豫地看了看慕容衝,咬牙拉住了苻堅的衣角:“大王,鳳皇他隻是……”

“滾!”苻堅頭也不低,當心便是一腳狠狠踹向了清河。

清河被踹得伏倒在地後,美目圓睜地捂著胸口看向苻堅的背影,半晌終於哭著離開。

她嚶嚶的哭聲徹底消失在殿中時,元華殿中空氣似也凍結,慕容衝光裸的後背泛起涼意,剛想伸手拉過一旁的絲被,卻被苻堅捉住了手。

他居高臨下,氣息帶著灼人的熱度落在他的臉龐:“你方才教清河的法子甚好,孤先前隻當你是個孩子,如今看來,以你這樣的心計和聰慧,倒是小瞧你了。”

“你要殺便殺!”慕容衝別過臉閉了眸,不喜歡他靠得這樣近地與自己說話,冰冷麵容下,隱約有幾分他自己都猜不透的慌亂。

“殺?”苻堅大掌死死捏住了慕容衝尖細的下巴,“要殺你,我還需等到今時今日?”

“你比在燕宮時清減不少,孤看著,很是有些心疼啊!”他的大掌粗糙,掌心溫度高得驚人,貼著慕容衝線條優美的臉緩緩撫了上去,惹得掌下的人一陣輕顫。

慕容衝的身體頓時僵化,閉著的雙眸下隱見眼珠滾動,卻有些不敢睜開。

“你怕了?”苻堅似是忽然找到了壓製他的正確方式,“你不是死都不怕嗎?你看,大秦滅燕,是天時之勢,你皇兄與人密謀想加害孤,孤不過是自保才出手滅了你燕國,可也隻是滅國而已,你們慕容一族如今還好好地活在這世上。你可知道,這是為什麼?”

他的臉越靠越近,幾欲貼上他高挺的鼻梁時,終於低了下來,呼吸簌簌間,輕蹭了蹭他的鼻尖,似歎息,又似輕喚:“鳳皇,這都是因為你啊!”

慕容衝倏然睜眸,難以置信的眸光撞進了一雙深不見底的幽潭:“你……”

“孤第一眼見你時,便似被你這雙眸子勾了魂去,清河雖與你有六分神似,終歸不是你呢!孤冷著你,束著你,想讓你依附於孤,可你慕容家上上下下都臣服於孤了,唯獨你,慕容衝,年紀雖小,骨頭卻是最硬的呢!”他一邊說,右手卻不緊不慢,自他臉頰輕滑至他的薄唇,來回摩挲那抹嫣紅柔軟,“饒是如此,孤卻是愈發心悅於你啊,衝兒!”

慕容衝的瞳仁一縮,下一秒,整個人如同被什麼燙到般,一把推開苻堅,赤著腳便朝殿外奔去。

苻堅自身後緊緊抱住了他,如同捉實了一尾滑溜的白魚,隻覺手中這小小人兒,肌理細膩柔軟猶勝女子,教他瞬間血脈僨張,幾欲失控。

“放開我,瘋子!你這個變態!我是男人,我是男人!”慕容衝拚命想掙脫腰間鐵鉗般的雙手,然則,稚嫩傷軀所有的掙紮都是徒勞,他麵對的是輕易便可將他扛上肩頭的大秦帝王。他輕顫著身體,臉上是他從未有過的恐懼和屈辱。

苻堅擁緊了他:“我原想慢慢來的,鳳皇,是你逼我!你小小年紀,這般毒辣的心思,我若不早早占了你,教你從此死心塌地做我的人,天曉得我還要浪費多少時間。我已經大了你這麼多,他朝我頭發花白時,你還能意氣風發,隻是想一想,我便不甘啊!”他說著,將頭深深埋進少年的發間,深迷地嗅著那滿是薔薇香的烏發,泰山壓頂般,將他重重壓在了身下。

“你敢!苻堅,你敢!”慕容衝鳳目圓睜,目眥欲裂。

“用不著嚇我!”苻堅俯身,輕輕吻上他圓潤的耳垂,氣息如絲如雨,濡濕他,包裹他,“這天下都是我的,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愛誰就愛誰,想要你,便要了!”

因為激動和掙紮,他背上的傷口裂開,空氣中的血腥和花香味交雜成最好的催情藥。苻堅觸目所及裏白生生的玉肌雪骨,紅豔豔的鮮香血液,一切皆是誘惑。他似渴極的野獸,迫不及待扯下一切束縛。

“別怪我!衝兒!以後你就會知道,孤會是這世上最疼你的人!”苻堅說著,帶著梅香的唇印上他眼角的淚滴,“孤保證,隻弄痛你這一次!”

慕容衝以為自己的眼睛一定流血了,因為他眼前,漫上了大片的紅。那人的身體那麼燙,燙得他幾乎以為自己約莫是要死了。他扭過頭,茫然望向遠處的窗,窗外是灰茫茫的天穹,那麼空曠孤茫。

他知道,他知道,哭是最沒有用,最無濟於事的。

可是天塌下來,壓在他的身上,除了流淚,他終於知道,自己有多軟弱。

這一年,他12歲,那人33歲。

他感覺自己的血,凍成冰,僵在了骨子裏。

燕宮之中,那個12歲的中山王慕容衝,已然,死去!

第四章 晦光褪作妖嬈色

雖是日間,瓊玉池裏的溫泉水氤氳著濃濃水氣將幾盞紅色燈籠襯得愈加靡豔。霧色裏,兩個負責灑掃的宮婢一邊擦洗著地板,一邊小聲閑聊:“早知道陛下喜歡男人,當年我就不入宮了,即便在長安城嫁作商人婦也好過入宮啊!”

“陛下喜歡男人是沒錯,可是,陛下又不是隻喜歡男人。沒聽現在宮外百姓都有唱,‘一雌複一雄,雙飛入紫宮’嗎?你要是能長成清河公主那般絕色,還是有機會為陛下侍寢的!”

“你真是天真!清河公主能得寵,還不是因為她與慕容衝容貌相仿嗎?要我說,陛下真正喜歡的分明就隻有慕容衝。你沒看上次皇上在這與那慕容衝……”那宮女說到這,忍不住停下手,撫了撫自己發燙的臉頰,卻忽然驚覺前方不遠處,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正靜靜看著自己,嚇得尖叫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慕,慕容公子!”她結結巴巴地喊了一聲,想起自己方才說的那些話,連忙跪地磕起頭來,“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另一個宮婢連忙也跟著跪了下來,慕容衝的臉色隔著水霧看不真切,隻是輕輕招了招手:“泡得久了有些渴,去幫我沏壺茶來吧!”

“是!”兩名宮婢如釋重負,連聲應著退了出去。

不過她們前腳剛退出去,池中猛地躥起一團水花,苻堅赤裸著精瘦的上身從水裏探出來:“膽子不小,敢將孤按進水裏?想溺死孤不成?”

“陛下龍威凜凜,區區溫泉水都能溺得死你,泱泱大秦豈不要淪為我的掌中物?”慕容衝斜眼睨向他,濕發披散,風情妖冶,看得苻堅心頭一跳,忍不住一手撐住他的頭,狠狠吻向他的唇:“大秦君王都被你握在掌中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慕容衝的手輕輕攀上他的後頸,邪魅的細長雙眼靜靜凝視著眼前的男子:“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禦書房與眾臣商議國事嗎?”

苻堅挑眉,這兩年眼前這少年變化太大。倘若說他是終於融化了慕容衝,他倒覺得不如說是慕容衝像尾蛇一樣,越來越纏緊他的心了。然而此刻,他人就在自己身邊,他卻分明覺得這孩子玉容如花,霧氣中看不真切,以至於此刻的幸福感也如做夢般充滿虛幻的不安。

慕容衝玉筍般的手指,一根根彈起跳向他胸前的紅萸,抬頭衝他微微一笑,張口含住便是一陣輕輕噬咬。

一股電流幾乎瞬間便流竄向下腹,苻堅倒吸了一口氣,將他從胸前拉了起來:“從哪學來的這些下作手段?”

“咦?不是某個下作之人教的嗎?”慕容衝得意,浸在溫泉中的半個身子,順勢盤上了他的健腰。

苻堅眸光一深:“有時候我在想,你這麼聰明,倘你願意一輩子陪我玩這種遊戲,我也是願意的!”

“這是什麼傻話?”慕容衝挑眉,“誰同你遊戲了?”

苻堅苦笑起來,深深望了他一眼,最終,什麼也沒有說,隻是伸手將他散亂貼在額際的發絲輕輕撥開,溫柔的動作在觸到他的頸項時,卻忽然緊緊扼住了他的脖子,低聲在他耳邊道:“你不是想知道孤為何扔下國事跑來這裏找你嗎?孤告訴你好了,孤殺了宋平西!那個要孤將你趕走叫得最厲害的宋平西,孤把他給腰斬了!”

慕容衝原本還溫暖柔軟的身體瞬間僵住。

“你真當孤什麼都不知道嗎?鳳皇!”苻堅鉗在他脖項上的手緩緩握緊,“這麼久了,孤待你如何,你真的全然不為所動嗎?你以死相逼,為了讓你開懷,孤對慕容一族寬仁有加,給他們封官放吏,你見過哪個帝王對前朝餘孽如此寬仁的?孤不過便是想你忘掉從前的事,安安心心留在我身邊啊!孤對你這樣好,你縱是塊冰,不是也該被孤焐熱了嗎?”

慕容衝唇角勾起一抹迷人弧度,一伸手拉開苻堅鉗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俯首將頭埋在他的胸前,動作溫馴乖伶:“我知道!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我冬日畏寒,你便命人為我重修元華殿,鋪設地龍;我生性喜潔,你便下令瓊玉池不準其他宮妃出入。不過你可知道,我為何畏寒喜潔?”

他說到這,忽然仰頭笑了起來,線條美好的下頜有新生的胡茬,看得苻堅微微一怔。

“因為你啊,苻堅!你讓我覺得日日夜夜,如墜冰窟,你讓我覺得我身上寸寸節節,已無一處潔淨!瓊玉池又如何,這天下間,有哪一處水能洗得掉我身上的髒?”他說著湊近了苻堅的臉,咬著牙道,“沒錯,我在紫宮極盡驕奢狂傲,我將你賞我的那些貴重珍寶悉數拿來收買你的重臣,我要他們死諫,我要離開你,走得遠遠的,走到再看不見你,再惡心不到我的地方去!”

苻堅的胸膛劇烈起伏起來,額角青筋突突直跳,慕容衝說完這些,卻倚了池壁,懶懶閉上眼。

“你休想!這一輩子,你休想離開我!”

“那我們就走著瞧吧!左右你是不會放過我的,我也不可能甘心一輩子伏在你的身下做你的玩物的!有生之年,隻要我有一口氣在,我都不想再見到你!有本事便殺了我!”

“你真當我不舍得殺你?”苻堅怒極,撲上去揮掌便朝他天靈蓋上重重拍下。

然而,慕容衝卻是神色如常,連長睫都不曾顫抖一下,反是唇邊多了一絲詭譎的笑意。苻堅那一掌,到底是轉了方向,狠狠拍在了水上,水花四濺裏他有些頹然地靠坐在一旁,久久地看著慕容衝:“好,我讓你走!”

慕容衝一愣,瞬間便有大片狂喜漫上了清亮的雙瞳,但是卻還帶著幾分遲疑地看向苻堅:“條件呢?”

“條件?”苻堅笑了起來,帶著幾分飛蛾撲火般的決然,“條件就是你要好好活著!別讓孤有哪一天覺得,孤沒有保護好你而後悔放了你走!”

說完,他緩緩起身往外走去:“想我苻堅半生縱橫疆場,從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曾想到頭來,一個稚顏小兒,我都得不到!”他說到這,頓了頓,“你12歲入宮,縱是聰慧無雙,終歸是不諳世事。外間的人,比不得紫宮之中。你若……你若哪天改了主意,想回來的話……我總歸是盼著你能回來的,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