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浩煵本來就跪著,見齊王走入,微轉過身體低首行禮:“王爺。”
趙卿言努力分辨著來人的聲音,在冉浩煵出聲之後才低聲問道:“父王?”
齊王看著二人,眼中閃過些許心疼:“又嘔血了嗎?”
冉浩煵抿抿唇:“是……前幾日嘔血之後,用過藥已經好轉了不少,不知道怎麼又這樣了。”
齊王四下看了下屋子:“這裏伺候的人太少了。”
冉浩煵扶著少爺躺好,轉身默默跪好,沒有出聲。
趙卿言側過身,讓自己稍微舒服一點,勉強平複了喘息慢慢道:“我有浩煵和瑾兒就夠了。”
齊王看了一眼垂首跪在一邊的冉浩煵,淡淡問道:“什麼事都讓浩煵做,你不怕累垮了他嗎?”
“那,父王準備再派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鬟給我嗎?”趙卿言用力閉眼,借此驅逐暈眩,勉強留住幾分清醒。對長輩向來溫順的他,此時的話中也忍不住多了幾分嘲諷之意。也許是自嘲,也許……
齊王沉默一下:“你還是對漱兒的事情心懷不滿嗎?”
趙卿言笑了,低低的喃語一聲:“不滿?”手指猛然收縮,指甲狠狠刺入掌心,直到他再次開口都沒有鬆開:“父王還是找一個男子過來吧,也免得我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
齊王的心刺痛了一下,看著兒子泛白的指節與沒有任何情緒的臉,掩蓋式的說道:“十日後你就要與清菡成親了。如此倉促成親,也是委屈了她,你以後切不可如現在一般隨意。”
趙卿言將手指一點點鬆開,片刻後道:“兒子知道。”
齊王示意冉浩煵退下,在榻邊坐下:“墨兒,我知道你非是喜好女色之人。我也知道,你的心裏可能容不下第二個人的身影。但是,至少善待她。”
冉浩煵起身退開,出門時仔細掩好了房門。
趙卿言睜開眼,墨色的眸子空洞洞的,什麼都看不到:“一人相愛,一人白首,僅此而已。我雖不能與清菡白首,但我不會虧待她。”
齊王拿過兒子的手,看著他下意識的閃躲之後又默默任由自己抓住,輕輕歎氣:“你恨我、恨你皇叔嗎?”
趙卿言虛弱的搖頭,笑容苦澀:“父王當我是禽獸嗎?”
齊王聞言怔怔,眼中慢慢被愧疚與心疼所充滿。
他的兒子,他是再了解不過的。他的兒子,向來將所有的傷疤與陰霾藏入心底,用最溫柔的一麵去迎接別人的目光。禽獸,這般難聽的話,甚至是第一次從他口中說出。而唯一的一次,卻用在了自己身上。
如何能不愧疚?如何能不心疼?
輕輕拭去他唇角的血跡,齊王的聲音也再保持不住平日的穩重:“墨兒,父王隻覺虧欠你太多。”
“哪裏有虧欠兒子的父親啊?”趙卿言唇邊的苦笑遲遲沒有散去,反而更加深刻,“父王與皇叔為我做的,我感恩還來不及,憑什麼去要求您們再成全我的任性?”
齊王道:“你隻是因為心上被撕開了血淋淋的傷口而感覺疼痛,而不是在任性。”
趙卿言搖搖頭,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沒關係,我還忍得住。”
齊王將掌心那冰涼的手指抓得更緊了一些:“可我舍不得。”
趙卿言將目光落在父王臉上,視線慢慢變得清晰起來:“父王,我有一個問題想問。”
齊王沉默,然後歎息:“如果是我可以回答的,那就問吧。”
趙卿言目光微微移動,停在冉浩煵離開的方向,失去了血色的唇慢慢開合:“我能保得住我在乎的人嗎?”
齊王看著他的眸子,看著裏麵浮現出的身影,了然:“那些人,對你而言有多麼在乎?”
趙卿言沒有移動目光,甚至沒有思考,便已經給出了回答:“舍命相護。”
他的臉色蒼白得欲要透明,額上的汗水渲染著他無力的眸子,幾乎要破碎一般脆弱。可這樣的他,依然有要舍命相護的人,而且決然。
齊王用了很久的時間,才將心中的話組織成一句可以平靜說出的話:“你可知道,你的性命意味著什麼嗎?”
趙卿言收回目光,臉上露出了疑問的神情。
齊王道:“你的性命,意味著我與你母親此生的全部。”
如此煽情的話,齊王很少會說。每一次說,都代表著趙卿言要麵臨避無可避的妥協,或者選擇無謂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