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曙看著他等待的眸子,認真的將每一個字在心中咀嚼一遍,然後緩緩頷首:“好,我答應你。”
趙卿言眼中重新有了光亮,然後展顏一笑:“多謝。”多年之後,也許今夜的承諾隻是一個笑話。但是,至少這一刻他是願意相信的——相信自己,再也不會失去在乎的人。
再聰明、再冷靜的人,也會有自欺的時候。
如果可以,趙卿言很希望能這樣騙過自己一輩子。可是,終究是要清醒的。
“浩煵,讓我靠一會兒。”趙卿言將已經蜷縮起來的身體縮得更緊,靠在擁有溫暖的懷抱裏,緩緩閉眼。
短暫的糊塗,再不必醒來之前,就讓我盡情得享受一下吧——就一下。
“墨……”趙曙看著趙卿言的發梢開始結冰,忍不住出聲,卻被冉浩煵的目光打斷。冉浩煵輕輕搖頭,趙曙便忍住的將要出口的話,默默等待。
這個病怏怏的人,永遠都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糟蹋自己的身體。可是,看著他臉上的寧靜,永遠不忍心打斷。
就讓他,隨心得休息一會兒吧。
“墨兒!”
焦灼的呼喚,打斷了本就短暫無比的安寧。
睫毛輕顫,趙卿言微微睜眼,眼中帶上了悲哀。可是,他終究還是斂去了眼中全部的情緒,在冉浩煵的攙扶下慢慢坐直身,看向燈火亮起的方向:“父王、九叔、十三叔……”
趙曙連忙起身行禮:“四伯、九叔、十三叔。”
齊王的目光在兒子身上短暫的停頓,便揖手還禮:“殿下不必多禮。”
煥王卻是一心掛在寶貝侄兒身上,草草還了一個並不認真的禮,便大步走到趙卿言身邊,除下衣衫披在他身上:“感覺怎麼樣?”他常年習武,身體強健。便是下雪的日子,他在外麵奔忙這許久,也沒有披上一件厚些的衣裳。此時,他也隻能給侄兒圍上一件單薄的一件。
齊王向身後看了一下,並無人備下多餘的衣裳。他伸手將自己的大氅解下,遞給趙曙:“寒意侵骨,殿下先披件衣衫吧。”
趙曙不接:“我無礙,還是給墨弟披上吧。墨弟身子羸弱,莫要凍壞了他。”
“我不打緊。”趙卿言從陳化衣手中接過了一隻燈籠抱在懷裏,臉色在燈光的映照下好看了一些,“皇兄為了我已經受凍許久,若是因此受了風寒,我可當真要愧疚極久了。”
趙曙遲疑:“這……”見齊王與墨弟堅持,便道聲謝接過來披在身上。
信王身上披著的是過來路上特意讓宮女找來的大氅,此時已經解下來給趙卿言仔細係好:“我和四哥到底比不了十三弟的年輕,多穿一件倒是有了用處。”
知道九叔是怕自己過意不去特意如此玩笑,趙卿言沒有拂了他的好意,隻是笑了一下:“也虧得如此,我才能撿回條命。”
“好好的走路也能掉到湖裏,你這條命可真是一不小心就撿不回來了。”齊王嘴上說得厲害,但看到兒子唇角的血跡,還是忍不住軟下語氣,“站得起來嗎?我扶你去太醫院。”
煥王也顧不上齊王是趙卿言的親爹、他的兄長,聞言直接說道:“墨兒這樣,怎麼可能站得起來?”
信王道:“你堅持一下,我們背你過去。”
齊王默默將目光從兒子的臉上移到了腿上:“那,把支架拆掉?”
信王與煥王對視一眼,頓時沒了聲音。
支架貼著趙卿言的腿扣了二十餘處,不將衣褲除去大半根本卸不下來。這冰天雪地之中,又在一眾侍衛麵前,根本不可能動手拆掉支架。
但是,將帶著支架,又結了滿身冰的趙卿言一路抱到太醫院,著實是一件考驗力量的事情。
至少,信王肯定是做不到的。
煥王咬咬牙:“我帶墨兒去吧。”言罷,見兩位兄長默默看著自己,又補充道:“我可以試試,不行的話再麻煩四哥。”
趙卿言趁著煥王背對著自己的時候,偷瞄了一眼父王,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索性雙眼一閉,直接昏了過去。
後麵的事自有人去考慮,強撐了這許久,他也該休息一會兒了。
見到兄長目光不對,煥王下意識回身看去,便看見趙卿言昏倒。他也顧不上再問兄長決定,俯身將侄兒打橫抱起,大步往外走去:“我先送墨兒回去,馬上過來。”
齊王側身讓開:“那就拜托十三弟了。”
煥王顧不上答話,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