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沒有作答,半晌聲音才從他頭頂飄下:“你抬頭。”
趙卿言依言抬頭,如畫的眉眼水墨勾勒般精致,不見分毫情緒。此時的他,看起來依舊是溫順無害的,便是仁宗此時破口大罵,他大抵也隻會垂下眉眼默默承受吧?不會憤怒,不會悲傷,甚至不會無措。
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做出虛假的偽裝,這樣的他分外疏離,也分外陌生。
沉默許久,仁宗甩袖而去:“朕不想你至死還恨著朕。”
趙卿言慢慢俯身:“侄兒多謝皇叔體恤,侄兒恭送皇叔。”
一眾臣子方才驚醒,連忙躬身行禮:“恭送陛下。”
“哎!四哥!”信王一個愣神的功夫,齊王便追著仁宗而去,耳邊又是一陣:“恭送王爺。”
信王頓足不追,轉頭瞪著兒子:“還不去扶你大哥七弟起來?”
趙曙起身,抬手示意趙柏翼不必在意:“我自己起來便好。”
趙柏翼便轉身去扶趙卿言:“七弟?七弟?”
“嗯?”趙卿言回過神來,隨意應了一聲,目光忽然凝在一點,猛地站起身,伸手扶住往地麵倒去的趙曙:“皇兄當心!”
趙柏翼被趙卿言撞得退後一步,呲呲牙,來不及抱怨,連忙去另一邊扶住了趙曙:“大哥你無事吧?”
趙曙緩緩搖頭:“無事,就是跪久了。”
趙柏翼下意識看向趙卿言,然後後知後覺地“哦”了一聲:“七弟你也還好吧?”
趙卿言皺皺眉:“其實並不太好。”
趙曙顧不上自己的腿,連忙問道:“怎麼了?”
趙卿言小聲道:“腰疼。”
“啊?”趙柏翼見目光被引來,歉然一輯,待眾人移開目光才壓低聲問道:“七弟你不是還沒成婚嗎?節製點啊,節製。”
趙卿言一愣,尚未反應過來,趙曙已經上去一巴掌拍在趙柏翼頭上:“別胡說!七弟跪了那麼久,那是腰上扣著的機關硌著了!”
趙柏翼被這一巴掌拍的眼淚都要出來了,礙於大臣在旁隻能忍住:“大哥,疼啊!”
趙曙撇撇嘴:“知道疼就別亂說話。”
趙柏翼嘟囔:“大哥還不是一下就聽出來我的意思了?”見趙卿言出神的看著另一邊,伸手拍了一下他肩膀:“七弟,你今天怎麼總發呆?”
趙卿言道:“父王跟著皇叔離開,我有點擔心。”
趙柏翼道:“你剛剛說那些話的時候都不擔心,現在為四伯擔心什麼啊?”
趙卿言也不解釋,微微一笑:“我有些累了,想回王府,二哥一起嗎?”
趙柏翼愣道:“你不等四伯一起嗎?”
趙卿言搖搖頭:“不了,父王應該是找皇叔有事,我早些回去為好。”
趙曙道:“那我送二弟七弟。”
趙卿言並不推讓:“那就勞煩皇兄了。”向眾大臣行了禮,與趙曙並肩往外走去。
“柏翼。”信王叫了兒子一聲,使個眼色把他叫到身邊。
趙柏翼一愣,向趙曙道:“父王叫我,我去去便來。”快步走到父親身邊:“父王您叫我?”
信王問道:“你跟著他們一起幹嘛?”
趙柏翼愕然:“父王還有事?不回王府嗎?”
信王忍住罵他的衝動,輕歎口氣:“他倆有話要說,你別杵在旁邊。”
趙柏翼不解:“他們有什麼話要避開嗎?”
信王瞥他一眼:“你說呢?”
趙柏翼愣了片刻,變色道:“不會是……”
“就是那件事。”信王打斷他的話,往仁宗齊王離開的方向指了一下,“陪為父去花園裏走走,一會兒與你四伯同路回去。”
趙柏翼擔憂道:“那七弟呢?”
信王道:“他怎麼了?太子不是陪著他嗎?他不是去大內就是直接回王府,浩煵在外麵等著他,你用不著操那閑心。”
趙柏翼隻好“哦”了一聲,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兩個兄弟的背影,才隨著父親離開。
“都下去吧。”仁宗將左右屏退,才長歎出聲,“四哥,如今可如何是好?”